许是心中有所挂碍,今日的沐风难得的没有同菁华抬扛,不是埋首于手中的书册,便是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兰若。
她敢肯定,他们两兄弟在私底下定是不止一回的讨论过兰若的身份了,瞧沐风那偷偷摸摸的贼样,估摸着此时正在心里不停的问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长姐。
菁华是不知沐棠能用什么法子来证实兰若的身份,这些天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不知他可曾证实了,这是与不是,他总该与她说上一句,害得她这颗心一直被吊着,难受死了。
撇头,她看到一旁的沐棠,他正替众人倒着茶,而后一杯杯亲自送到她们的手上,今日可真是难得的客气啊。
一旁,卿霖一直缠着她说话,她一边要应付她,一边还要留心看着兰若和沐棠两人,顿时有些分身不暇。
也许沐棠是怕兰若被冷落吧,不时的替她递递糕点倒倒茶,忙得不亦乐乎,而卿霖也有样学样的向菁华献殷勤,一时间,桌面上手来手往,看着有些乱糟糟的,一不留神,兰若端着的茶杯被卿霖一碰,啪的被打翻了。
“啊!”兰若轻呼了一声,略有些烫手的茶水打翻后尽数泼在了她自己的手上,虽是冬日,却还是转眼就红了起来。
“兰若,痛不痛。”菁华执起她的手,呼呼地吹着。
沐棠起身,进了左进的小居室,而卿霖见自己闯了祸,憋着嘴巴怯怯地望着她们。
待沐棠出来的时候,手里握了个小瓷瓶子,一拔开瓶塞,淡淡似花香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这是烫伤膏,很灵的,来,我替你抹一点。”
沐棠拉过兰若的手,然兰若却尴尬的想缩回来,哪知沐棠握得很紧,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而菁华转了个身,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须臾,沐棠松开了手,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复杂难言,比之方才浅淡的温柔相比,显得十分凝重。
奇怪了,他这是在心疼兰若被烫到了,还是在气卿霖的莾撞,只是这神情怎么看都不太像啊。
将瓶塞盖好,沐棠撇头对着卿霖说道:“菁梅,你带这位兰若姐姐去西院替你菁华姐姐挑匹锦陵可好?”
卿霖一听是为了菁华,忙不跌的点头。
沐棠这又撇头对着兰若道:“麻烦兰若姑娘暂时帮我照看一下这个惹祸精,也替自个挑匹锦陵制身过年的新衣吧。”说着,也不许兰若推辞,直接看向沐风,“风,送她们过去。”
沐风没说话,只是放下手里的书站起了身,而菁华转过头,对着身旁的人说道:“既然相爷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翻心血了,去吧,我不会将你一人丢在这里的。”
兰若点点头,这才起身,用未被烫着的手牵着卿霖,跟在沐风身后出了屋子。
见三人出了院门,菁华探过身去,隔着桌面看着对座的人:“如何,你可证实过了?我这些天一直在行馆等你都不敢出门,就怕你来了我又不在,她到底是不是你的长姐。”
沐棠垂着头不说话,只是拎起茶壶替两人各自倒满了茶水,良久之后,这才点了点头:“她便是我们的长姐沐蓉。”
他的话,随着悠悠长叹溢出,她直勾勾地望着他的侧脸,怎么觉得他证实了兰若是他的姐姐之后,心情似乎变得更纠结,更失落了。
虽然她很好奇沐棠是如何证实的,毕竟他与兰若连接触的机会都不多,真是好想知道啊。
强压着心头骚动,她挠了挠了头:“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与她相认么?”
他摇摇头:“我还没想好,待我想清楚了再说吧。”
这样也好,有机会她先跟兰若打打底,免得到时她受不住这个突然而来的真相。
“这样也好,你安排的周全些,反正这段时日她一直住在我们那儿,跑不了的。”
话虽是这么说着的,可菁华唯一不确定的便是不知何时白川会来将她带走。
因着夜里的温存,这几日早上菁华都起得比较晚,而她醒来的时候,郑修远早已不在身旁,最为让她觉得难受的是,自己并非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自梦中被惊醒。
也不知是换季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不适的双腿所造成的,只要她一入睡,便会开始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有头无尾的,看着像是一整个梦,然却又串不起来,有时醒来还能记得清清楚楚,有些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她被这反常的情况弄得整日精神恍惚,有时郑修远在同她说话,可她早就神游方外去了。
若之前她还觉得这情形是正常的,那眼下,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中了咒术。
此时她的样子,与问月说的十分相像,只怕自己是又遭了人家的道了,而今身旁众人她思前想后唯有将怀疑目标放在了兰若的身上。
她是问月收养的,虽非巫兰国人,但这并不表示她不懂咒术,而自己开始频繁做梦,认真算来,好似就是从她住进行馆前后开始的。
若这一切真是兰若做的,那么师父可知晓前因后果,难道他也是同谋之一么。
也曾想过旁敲侧击的去探听一下她的口风,然想到她既然做了,又岂会老老实实的告诉她。
于是,她只能处处提防,尽量与她减少接触,她做的那些糕点,自然是不能再沾染,以胃口不佳拖着。实在骗不过的,也就吃上一两口,本想着自己处处小心,这症状总会减轻些许,却哪知反是越来越严重。
有时不过是坐在椅上,她就会打起盹来,而后入梦。甚至有几回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不在入梦前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她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梦游之症,这一点让她确认,自己确实中了幻术,最为要紧的是,她开始觉得头痛,往往疼起来的时候,体内就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亦变得燥动不安。
也曾服过解毒丸,可惜除却能短时的抑制痛楚之外,梦照做,头照痛,毫无用处。
而今问月不在,她也不能装着什么都不知晓的去请教她,唯一的法子,便只有用定魂珠。
当初她将定魂珠送给了郑修远,他亦遵从她的话,一直将之带在身上,故而,也只有靠近他的时候,她的思绪才是最为清晰的。
自她确定自己中了幻术那一日起,她总是想着法子赖在郑修远的身旁。
初时,郑修远很是享受美人相伴的日子,可他亦有要出门的时候,特别是参加宫宴,那时便不能带她同往,可她却一反常态,说是自个儿留在府里有些怕,希望他留下相陪。
一回两回,他不觉得什么,然时候儿一久,两人天天相伴相对,时刻相随,再深的感情也会有腻歪的时刻。
郑修远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不止一次的问她,可她不敢说。
一旦说了,他定会将定魂珠还给她,介时他便会暴露在危机之下,不但她的幻术不能根除,还要多添上一个他。
因此,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搬出自己的腿难受,希望他陪在身边。
久而久之,可怜的郑修远一边为情人,一边为事务,被两厢折腾的焦头烂额,身心疲惫。菁华看在眼里,虽觉不忍,却也无奈,因为她怕离了他之后,自己会做出让自个儿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来。
“菁华,我要去赴安平将军之请,你一人在府里好生呆着,我会尽快赶回来的。”郑修远弯下腰身凑近她,轻拍着她的肩头说着。
菁华半躺在软榻上睁开眼,眼中有抹担忧一闪而过:“就不能不去么?你与他国的将领过从甚密,不止南王知晓了不好,怕是楚王也不会放心的,到时你要如何?”
郑修远在她身旁蹲下身来,单手靠在椅把手上:“你放心,我知晓分寸,这本就楚王的意思,让我看看他们的军队及用兵之策,介时两国合手,也好配合些。虽然他们有所保留,我自拿捏得当,南王也是知晓此事的,你就不必操心了。我看你脸然不好,要不回房再歇息一下吧。”
她坐起身来,双手紧紧拉着他的手臂:“我觉得腿疼得厉害,你今日就不能不去么?”
“菁华。”他无奈又有些烦燥的叫了她一声,锁着眉头望着她久久不语,之后站起了身来,“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又岂能随性而为,听我的话,等我回来。”
“可是……”
“大将军。”
菁华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插入的声音给打断了,两人撇头望去,郑修远的亲卫站在一旁拱手作揖。
“何事?”他站起身来,单手反剪于背问道。
“丞相大人到访,说是来探望夫人的,随行还有一位小姐。”
小姐,那定是卿霖无疑了。
而郑修远在听到沐棠来了,顿时看到了希望,有人陪着她,她应该就不会拽着他不放了。
“快将人请到院子里来。”
侍卫领命匆匆而去,菁华仰头望着他,看他脸上所显的释然,悠悠地叹了口气。
看来今日是留不住他了,罢了,待会儿让沐棠看着自己,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须臾,沐棠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门口,身旁跟着的果然就是卿霖。
卿霖见着她,先撒开腿奔了过来。
“姐姐,菁梅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