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华又拿出她那套曾在谷底时对白川屡试屡爽的耍赖功夫,哪料想今日却踢到了铁板。
“你个小丫头,师父与你说正经事呢。”白川不由的拔高了声调,惊得菁华站起了身了,忙张头看向门外。
他们三人也真是鲁莽了,竟无一人记起应该关上房门,她急步走到门口,伸手关上了房门。
那怕他们二人是她的熟人,只是夜里穿着一身黑衣,不是从大门拜帖而入,再是熟悉的,在外人眼中也是擅自闯入的贼人或刺客。
“是是是,徒儿错了,师父您也别恼。”菁华忙安抚他,“师父您先说,待徒儿看能否做得到,您也知道,徒儿身轻言微,可做的事并不多。”
白川缓下了脸色,叹息了一声:“我要你将卿霖带出相府。”
这回,菁华可真觉得头痛了。
看白川的样子,应该是卿霖这边的人,想将人带出那个困住她的相府也是理所当然,可这一边是沐棠,他想囚住卿霖,非是要为了她窃取军机而替她定什么罪,不过是以此得了一个留下她的借口罢了。
若她将卿霖带出了相府,白川势必会将她带走,介时沐棠知晓了真相,还不知要怎么闹腾呢,许是因她南隋国人的身份,还会演变成两国之战。
左不能得罪,右也不能得罪,让她好生为难啊。
“师父,我若将卿霖带出了相府,您把人带走了之后,我怎么跟那位丞相大人交待啊,您这可是要徒儿拿命去替你换人呢。”她叹了口气,扮出一副丧气的模样说着。
白川愣了愣,皱起了眉头,不知是因着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他确定狠不下心,还或是觉得她有些推脱之意而心生不满。
忽地,菁华觉得左手腕一热,转头便见问月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正想开口问她要做什么,她霍地伸出了两字,直击她的额际。
顿时,一股冰冷之意从她指尖触及额头之后快速散开,流转过四肢百骸,最终聚入心口,像是要将她的心都冻起来似。
她张口欲喊,却发觉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响,只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白川。
白川似乎在与问月说着什么,满脸复杂的神色,不知是急还是怒,问月也说了句话,只是她全然听不到他们二人的交谈,就似自己被隔绝在了只有她一人的世界里,孤独而又压抑。
心头有着什么不停的如浪翻涌,喉头冒出一股子的铁腥味,她觉得有些气弱的喘不过气快被憋死,而白川的脸色也变得惨白,连问月的脸色都变了。
此时,白川突然伸出手,展臂一挥,将问月的手搁开了,而他的衣袖上布了一层白白的冰霜。
问月像是被推了一把,那怕白川明明没有动手推她,她却还是一个后退,从凳子上跌了去,侧身趴在了地上。
压力一轻,菁华终觉得吸得上了气,喉头一股腥甜,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也舒服了许多。
“你,到底是何人,到底来自何处?”问月仍趴在地上,霍然转头看向她大声问道。
菁华按着胸口,急喘着气望向问月,白川已起身,将她搀扶了起来,伸手以袖替她轻柔的拭去嘴角的鲜血。
“我是何人你不早就知晓了。”她皱着眉头,看了问身旁侧的白川一眼。
“不,你不是这里的人?”问月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似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张。
“我自然不是这里的人,我是南隋国人,你知道的。”她挑眉,上下看着她。
问月到底是想说什么,莫不是坏了脑子吧,她上回可不是这么神神叨叨的。
“不,你也不该是南隋国人?”问月退后了一步,好似她会突地上前偷袭她似的。
菁华呆了呆,有些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了。
或许,问月有法子知晓她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她才会这般的吃惊。
“问月,菁华她确是南隋人,这事儿我可做证,咱们还是先说卿霖的事吧。”白川搀着问月的手臂,想将她再扶到桌旁坐,她却伸手挥开了。
“她做不到的,她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问月恢复了神色,虽还有些惨白,却敛起了惊慌,转而看向菁华,“那怕你来自我们不知的地方,你还是不能改变任何人的命运,包括你自己。”
问月唇角的笑,让菁华看得心底直泛寒,她果真是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还以为她会再说些什么,不料竟是干脆的转过身,开了房门踏出,纵身跃去了。
“问月。”白川转身本想阻止她,却来不及,只能看着空荡荡的房门口,僵住了伸出去的手。
“师父。”菁华叫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回头。
她叹了口气,上前去关了房门,转身便对上了白川的目光:“师父,卿霖与师父和问月又是何关系?”
白川浅浅叹息,坐回了桌旁:“卿霖是我与问月的孩子。”
“什么,原来师父你还有妻女啊。”
他明明有妻子女儿,却一人独自住在东雷山的谷底,难道是之间有了误会才会各安天涯,还或是白川始乱终弃抛了妻女,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师母,菁华还真是颇为吃惊。
“其实,问月算不得是我的妻,我还不曾与她拜堂成亲。”
菁华怔了怔,一时无话。
她师父可真是思想超前,这种先进洞房再来补拜堂的事儿竟早就做了,她这个后世来的人虽也抱着这个念头,然直到如今还不能如愿,否则她和郑修远也不会兜来兜去的还是现下的模样,早该是儿女成群了。她师父果然与众不同。
“问月是梦巫族的祭祀,而祭祀这辈子都是不可以嫁人的,只能侍奉神明终生,至到她们死去,可我们却在阴错阳差之下相爱了,不能在父母亲朋好友的见证之下光明正大的拜堂,而是对着明月对天起誓。”
白川继续解释着,她听着觉得果然是段有丰富内涵的故事,于是忙坐回到了桌旁,撇头认真听着。
“然即便我们只想做对平凡夫妇,可她的身份,让我们终难相守,后来事情败露,我被逐出巫兰国,而她,亦被族人抓了回去,一别便近二十年,再相见韶华已逝,我到是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无缘得见的孩子来。”
问月是梦巫族人,她早便知道,却没料想她还是个祭祀,但凡这种神秘种族都有他们流传千百年的传统,难以动摇,问月触犯了作为祭祀的禁条,想来那时定然受了很多苦,难怪现在变成这种不受人待见的性子。
“是问月同你说,卿霖是你的孩子?”她不是师父,不曾被重逢的喜悦冲昏头脑。她担心问月骗师父,那可就不好了。
“是,但我知道,卿霖一定是我的孩子。”白川又何偿不知晓她的心思,斩钉截铁的说着。
“既是如此,为何卿霖会独自前来楚昔国?”
既然卿霖是问月的女儿,她又为何不呆在问月的身旁,反是孤身一人在他国流浪,还成了伤害沐棠的他国奸细呢。
“问月生下卿霖后,卿霖便被人带走,成了巫兰国皇室控制问月的一枚棋子,卿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并不知晓,问月只是同我说,她被逼着来了楚昔国,具体做些什么,连她都不知道,于是我们才来了这里,经过多方打探,得知她在相府之内,那夜我本欲带她离开,不想遇上了你而功篑一亏。”
原来,是自己坏了他们合家团圆的计划,也真是的,师父既然见是她,就该表明身份,她自然会三缄其口,助他们离开。
只是再想想,便是彼时菁梅不曾失记,她也不识白川,又岂会随之而走,更何况是失忆后的菁梅呢。
“怕是有桩事儿,师父与问月都不知。”她叹了口气,在白川不解的目光之下,缓缓说道,“卿霖来楚昔国,是受命窃取楚昔国机秘的,却被人识破追杀而受了重创,她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白川怔怔地坐着,头缓缓抬起而转,手撑桌起身,出神了片刻,撇头道:“即是如此,那更是要快些将她带出来。”他走到菁华跟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所以,我无需你相助,将她弄出相府来,否则……”
他的话还没说话,只听得“嗵”的一声响,房门被人大力一脚喘开,她正撇头想要细瞧,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腰间多了一只大掌牢牢地钳制着自己。
转头,郑修远的寒脸就近在眼前,肃穆严谨,单手向着白川出招。
两人不相上下,郑修远松开了揽在她腰际的手,将她推至一旁。
“唉,别打了。”被这么一推,她才回过神来,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急得直叫唤。
这两人也真是鲁莽,事儿还没说清楚,就先打起来了,郑修远何时也变成火爆脾气了,这要是上了战场也是这脾气岂不是乱了套了。
只可惜,他们光顾着应付自己眼前之人,根本无人听到她的话停手,反是一副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的模样。
“郑修远,你住手,快给我住手。”
郑修远没了她这个负累,出手大开大合,高低立见。
她师父一把老骨头,要是不小心被打伤了可如何是好,奈何郑修远像是根本不曾听见她的话,招招都是往白川的弱处攻去。
这可不成,再这么下去,非得两败俱伤不可。
没法子,她只能把心一横,眼一闭,冲着两人的中间埋头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