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代功名,千秋盛赞,不过是史官笔下的一句记载,不过是百姓口中相传的一句话语,随着时光的流逝,终将被滚滚红尘所覆去。
而要成为明君,需有不同凡人的气度胸怀,更要有不凡的才能,坚定果断的心志,又岂是寻常人所能做到的。
少寒这般劳心劳力,介时又有几人记得,确实不若抛下一切,远避他乡的好,只是,靖温棠会理解明白他的用心么。
他从暗格处取出了玉玺,沾了红泥重重地印在圣旨之上,一切都是板上钉钉,成了定局。
“你这般决绝大方的将皇位让了出来,那他呢,他可愿意这般放你离开,不再纠缠于你,就此断得干干净净?”
他提手,将玉玺复又收回盒中,盖上盒盖,也不再放回暗阁,将圣旨一卷放在了同一处。
“不管如何,我终究是放下了,他肯不肯放下那是他的事,从今以后天高海阔任我游,这担子就由他去挑吧。”
他如释重负的长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撇头望她,如光风霁月,沁人心脾。
她忍不住回以一笑,看着他转向殿门处。
“来人。”
他侧头扬声,冲着殿门外高呼而道,即刻便有内侍应声:“皇上。”
“传话给梁将军,不必应战,大开城门相迎。”
殿外的回声隔了稍许的时光,许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实则便是站于他身旁的菁华都愣了一愣。
“是。”脚步声匆匆而去,菁华怔松的望着他半晌,终是轻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你到是将皇位一撂乐得轻松,可旁人怎么办?你的皇姐,还有你的母后,少凤阳看着到是好打发的主,可你母后那边怎么说,她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太后身份,怕是不会轻易放下的。”
少寒默不作声,他又何偿不曾想到呢。
一个仰人鼻息,好不容易在艰险后宫存活下来的女子,如今她拥有了无上的地位,又怎可能再次放弃。
旋身,他绕过桌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上头的东西,而后转头不见留恋的往殿门口走去。
菁华不知他要去何处,想来是去见慕容芳了。
她跟在他的身旁,穿过花园回廊,看着这个她还不甚熟悉便要离去的后宫,心中有喜,却也有些淡淡地忧伤。
走在她跟前的人,无疑本是想做个好皇帝的,只是,老天偏生要捉弄于他,竟同他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一个被最为信任的人所背叛,他连与之敌对的意志都灭去了,或许此时的他显得有些懦弱,因为他避离了这个战场,由着敌人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了他的所有。
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最终,他们也未能劝得慕容芳离开她的宫殿,这也是他们预料之中的事,或许,当她与靖温棠正面对上之时,便是她偿还所欠下的债的时候,而这,许是是最好的结局,她应该想到了吧。
少寒最后一次站于皇宫的高处,放眼看着宫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个十几人的小队而来,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更像是闲庭漫度般的悠闲。
“咱们走吧,这里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她站于他的侧后方,同样看到了那道身影,心中也说不明是怨恨还是释怀。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不过都是命运弄人罢了,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本无错,但凭旁人如何看就是了。
他点头,转身与她一道下了高阁,而后从皇宫的侧门离开。
一上路,他们都不曾受到阻拦,许是靖温棠一路畅通无阻,觉着少寒会在宫里候着他,那里晓得他们却唱了一出空城计,大大方方的就将皇位给禅了。
两人出了宫门无处可去,又想着夏侯燕许是还在别官,便一同而去,在门口便见着了郑修远。
“菁华,你们终于出来了。”
郑修远见着两人并肩而来,大步上前将菁华先打量了一番,见与去时一般,神色亦安然,提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下。
“嗯,这些日子有劳你帮我照顾他们了,我这就去叫燕儿,然后离开此处。”少寒见菁华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便出声解了围,说罢便要进门去寻夏侯燕。
菁华紧随其后跟进了门去,郑修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我已经让景姑姑收拾了你的东西,我带你回安承。”他望着她迎风而舞的墨发,缓缓说着。
他似乎看到了转机,虽然少寒不曾多言,既然他要带着夏侯燕离开,那么菁华与他两人之间的夫妻之情自是到了尽头,且不论日后如何,只要他与她还有在一起的机会,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不必了,我是不会回安承的。”她侧回头睨了他一眼,步子却未见停,在他怔然的片刻间已走远。
她说不会回安承,难道她还要跟着少寒一道儿走吗?
郑修远不解,甚至有些急切,追着赶了上去,她已进了自个儿的院子,景儿见着她便和珊儿拎着包裹走了出来。
“小姐,你回来了,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方才我也去看过夏侯小姐了,她那头与长公主也已经收捡妥当,即刻便能起程离开。”
菁华望着她,须臾后才点头。
她不知郑修远猜到了多少,只是他能这般安排,确实是最为妥当的,便带了两人转身又要出院子,险些撞上了正追来的他。
“你为何不愿回安承,难道你还要与他们一道儿走吗?如今少寒有了夏侯燕,你又何苦再跟着他们,累及自己辛苦呢。”他紧锁着眉头,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可她却神色默然,一逼淡定自若的模样,望着他笑:“我是杨菁华,已是域池国主少寒之妻,不论他是生是死,我都无法摆脱这个身份,你以为我这样还能回去吗,合适吗?”
是啊,她这样的身份,根本回不去。
若她以文华郡主的身份回去,便成了两国之间关系绝裂的表示,且不论君王在意是否,百姓们却是关心至极的,因为这关系着他们能否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
“菁华,你可曾收拾好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之时,少寒带着少凤阳和夏侯燕出现在院门口,见着他们二人,许是也察觉到了异样,讪讪地笑了笑,不知该不该转身离开。
“我收拾好了。”她回着,视线却始终对着郑修远,在旁人眼里颇有几分如胶似漆的意味,然真实情况也唯有他们心里明白。
“那,还是先行离开此处再说吧,你说呢。”少寒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带了这些个人来有些太过缺德了,他俩人在这厢你侬我侬,他们一行人却来旁观,着实有些碍眼,只是菁华在外居住了这些时日了,他们也该对眼对够了吧。
“走吧。”
他犹自想着,菁华忽然开口,若不是夏侯燕扯了他一把,他还未回过神来。
因着郑修远的高瞻远瞩,将一切打点的甚是妥当,一行人及时出发,在靖温棠还未察觉之时,出了城门。
郑修远这个他国的将军于此时离开,多少让人起了疑心,故而他们决定分开行动,少寒打起了让菁华趁机跟郑修远离去的主意,郑修远与之不谋而合,然菁华这个事主想的行程里头却全然没有他们二人,只想带着景儿和珊儿寻个山好水好的地方住下来。
这一来二去的,竟然定不下来,便只能仍是所有人一道儿行动。
人多了,目标性太大,这不,才将将走了一天,就被人截住了,这来截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靖温棠本人。
被人挡住了去路,所有人都不显惊讶,只有夏侯燕略略受了点惊,由少寒稍一安抚到也相安无事了。
菁华与少寒下了马车,后头还跟了不放心的郑修远和少凤阳,一行四人站于马车旁,抬头望着前方端坐于背马上的男子。
“你们这是打算去何处?”
两方相对之下,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对于靖温棠,少寒与菁华始终觉得无法将眼前的男人与之前的那人想到一块儿去,虽然他的那张脸仍是冷冰冰的。
只是他这句话突然问出口,竟让菁华有种错觉,好似是他受了少寒之命看着她,而她正要偷偷与人私奔一样。
她真是疯了,才生出这种错觉。
“你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双手奉上了,你还想我如何?”少寒淡淡地望着他,不惊不慌亦不恼。
“你以为你将皇位拱手相让,我便会任由你们离去?”靖温棠冷眼而望,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温笑,与他的神色极是不搭。
此时,菁华到是有些后悔,悔不当时不与少寒分开而行,便是先与郑修远同行一段路也成啊,现下来看,这一时间想走怕是不容易了。
“若你想要我这条命,那就尽管来吧,只是他们并不知晓实情,你让他们走吧。”少寒锁眉望着他,虽极不愿意低下他的头颅,然为了他所爱之人,还是不得不放下了所谓了尊严。
“你的命?呵——”靖温棠冷笑了一声,翻身下了马背,向着他们走来,在众人跟前站定,“我要你的命何用,我可以让你和夏侯燕走,也可以让少凤阳回宫继续做她的长公主,甚至更能容你生母在她的殿里以养天年,让她做着她的太后娘娘,不过……”
他顿了顿,视线在众人脸上游移而过,靖温棠的不过二字,让他们都提起了心来。
菁华更觉悲喜交加,总觉还能有远离纷争的机会,然不知他的但书又会是何种他们承受不起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