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远并未让她等候太久,不过一个时辰,安柏辰便站在了她的跟前。
“娘娘,景姑姑所带去的糕点之中,已证实被人下了勾吻。此毒甚是厉害,重之即死,轻之如活死人。”安柏辰拱手回着。
菁华闻言不禁怔了怔,不解到底是何人与她有着如此的深仇大恨,拿这种毒药招呼她。要她之命何其简单,给她一刀子不就成了,何需这般费尽心机,也真正是难为人家了。
“辛苦安大哥走这一趟了。”她微一点头,看着他淡然的神情,这个男人的眉宇间,已不复初见时的爽直快朗,看来,那怕是军营那种皆为粗壮汉子的地方,亦有勾心斗角之事吧。实则,有人的地方,又怎会没有争斗呢。
“娘娘若无事,我先出去候着,郑将军片刻之后便过来。”安柏辰说着,又是一礼便准备离开。
“等等。”她扬了扬手,止了他离去的步子。
他不解地回身,仍是供手相待。
“安大哥,四下无人的时候,可否还唤我一声菁华,若你们都这么待我,怕是我自个儿都要忘了自己是谁了。”她苦涩一笑,经此一事,她反到是看开了些许。
若她不曾被及时救回来,是否已回到了后世之地,还或是真的从这个天地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若不曾来过一般。
他缓缓抬头望着她,见着她挂着唇边的浅笑,虽是笑着,却让人看着犹似饮了黄莲之水,苦得说不出话来,不由的点了点头,退后两步,快步出了门去。
菁华靠回软榻上,默默地出着神。
原来郑修远也进了宫了,也是,若他不来,便也不是他了。
只不知这回他又该怎生责怪自己,说着要护她,她却又再一次徘徊于生死边缘,可这又如何防范的了,饶是他将自己责怪死,也是无济于事。
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她单手支着额懒懒地靠着,静静候着郑修远的来临。
他并未让她等上多久,似乎只是她出了个神的空当,便见着景儿匆匆进门来报,说是郑将军来了,同行的还有皇上。
她有些恍然,原来他之所以不曾同安柏辰一道儿前来,应该就是去寻少寒了吧,也不知这两个男人杵一块儿又说了什么。
吸了绣鞋,她将将起身,两人已进了屋子。
“皇上。”
她曲膝礼了礼,少寒原是想上前搀扶的,连步子都已上前了,像是猛然间意识到身旁站着的人,又收了回去。
她瞧着,不由觉得好笑,如今他才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而郑修远至多算是她的熟人好友,可他这样子弄得,好似他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似的。
“咳咳,”许是连他也察觉自己的举动甚是好笑,忙清了清嗓子道,“郑将军已同我说了,那些糕点也确实是我命人准备的,因着不放心旁人,还特意让温棠送来的,左右那下毒之人都在我的身旁,我定会查个清楚,给你一个交待。”
这下毒之人直指少寒身旁的人,想来他的压力不小,若那有人再挑拔一下,便会让他顺藤摸瓜的往莫玉轩的那位查去,到了最后,只会让他为难。
故而,她只是笑了笑:“是何人下毒我到不在意,只要他能高抬贵手不再有下回便也是了。”
少寒怔了怔,脸色稍缓了一些,似赞同又似笑她无知的点着头。许是连他都有份怀疑在心,怕真被自个儿料中了,介时狠不下心又欠不得情,还不得拔光一头墨发。怕就怕是别有用心之人使的一箭双雕之计,那时,他真担心自个儿护不全她们二人。
菁华不由再次感叹,他这个皇帝当得委实窝囊,时不时的就被逼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如此,你且安心的养着,此事便交由我来处理罢。”他挥了挥袖说着,想着自个儿还是先行离开,让他们二人可以好好说说话。
“且慢!”他才将将转过身,便被在旁的郑修远伸手拦下,他不解地侧头望去,兹以为将屋子留给他们已显得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已极是大方了,难道他还不知足。
郑修远收回说,继续说道:“那人即能在宫中层层守卫之下对菁华下毒,有了一次定会有第二次,她在宫中我不放心。”
“那你又待如何?”少寒干脆转过身来,双手环胸望着他,大有你尽管开口提要求,我什么都答应的大方劲儿。
她在旁一声不吭,万事都由着他们二人去折腾。
“我要带她出宫,若在宫里我不放心,她在外头无人知晓行踪,你查起来也放得开手脚。”郑修远亦侧头回望,两人视线接触之时,像是在无声交谈着。
许是他们男人间的默契吧,待少寒开口时,竟是答应了他这个近似有些荒唐的提议。
菁华颇感意外,虽说她并非少寒真正的妻子吧,但她怎么说还是皇后啊,哪有皇帝放任自己的皇后跟着别的男子出宫去厮混的,这可是要浸猪笼被火烧的事儿啊,他不在乎脸面她还乎自己的名声呢,正所谓在其位便要谋其职。
可那两人大男人似乎并不愿理会,顾自谈起条件来:“送她出宫避避也好,但我有个条件。”
一听他有但书,菁华忍下话来,想看着少寒能开出什么条件来。
“将夏侯燕也带出宫去。”
是啊,若真是他人别有用心,那夏侯燕自也会成为他人的目标,将之一同带出宫去,一来少寒没了后顾之忧,二来也能清洗夏侯燕的嫌疑,予他而言到是一举两得之事。
进而再想想自己,若有夏侯燕同行,似乎对她的清誉之损也会小些吧,罢了罢了,出宫便出宫吧,她不正心心念念地想离宫吗,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舒缓上几天,便当是先探探路适应适应宫外的生活吧。
原本想说的话,就此咽下了,少寒本着善解人意的心性问了她一声,实则他们都商量妥当了,她可不觉得假若自己不答应他们便会就此作罢。
许是夏侯燕那儿他连问都没问上一声吧,直接将人打包了就送出了宫去。
菁华只是命景儿和珊儿准备了些简单的行李,和夏侯燕与其婢女五人同乘了一辆马车,由郑修远带着,悄悄地出了宫,在外人的眼里,她与夏侯燕皆还在宫内自己的住处画地为牢呢。
郑修远在域池并无别的住处,仍是住在那幢她入宫前住的宅子里,前些日子去时,她曾经的小院被他住了,待今日再访,他到是将那院子特特地腾了出来,道是怕她一时住不习惯,熟悉的地方也好快些适应。
她未说什么,也不见客气的带着景儿和珊儿就住了进去,夏侯燕住在她隔壁的院子,离得近也能有个相互照应,有个伴好说说话,天知道她们俩该如何沟通。
在宫外头的日子似乎与宫内并无区别,除却郑修远总在她身旁晃荡让她觉得有些坐立不安,有时真心被他烦得有些想要抓狂。
而宫里的情形打从她离开之后,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毫无音讯,也不知少寒查得如何了,起初只是觉等得有些心急,到了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胡思乱想多了,竟开始担心起少寒的安危来,担心他是否会因此而惹来性命之忧。
这份担心随着无音无讯的日子而越发的沉重起来,整日里惶惶不安,有时也痛恨自己的操心,有些事儿明明不必自个儿多想,她却偏生要将自己累上一累才甘心。
“菁华,景姑姑说你早上只喝了几口白粥,来,吃点红枣糕吧。”郑修远如鬼似的又缠了上来,手中还端了一盘他所谓的红枣糕。
她无奈的长叹了口气,撇开了头去,他怎就不肯放过她一日,想安静会儿都不成。
“来,吃吧。”
红枣糕被端到了跟前,她强忍着伸手挥落的冲动,深吸了口气,仰头望着他:“郑修远,你在域池国也呆了不少日子,该离开了吧。”
他弯着腰身,正色的望着她:“你是在赶我走吗?这不你住在宫外嘛,待宫里那位查出了事情的真相接你回去了,我自然便回去了。”
他的唇边始终挂着浅笑,似乎并未被她冷漠的语气伤着,端着糕点站着,大有她不吃他不会罢休的模样。
她烦燥的皱起了眉头,霍然起身:“那你现下便可去准备行囊了,我要回宫。”
转身,她想回房寻景儿和珊儿收拾东西。少寒不出宫来寻她,不传消息给她,那她自个儿回去找他便是,这一回绝不吃别人做的东西,绝不去别的地方,她就不信那些人还有机会对她下手。
“不成。”郑修远修手拉住她的臂,拽着她不得不回过头来,“他许是已有了布局,你这般冒冒失失的赶了回去,岂不坏了他的计划,再等等,想来他应该已有头绪了。”
他哄着,是知道如今宫的少寒已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紧要关头又怎会来寻她,那岂不是自救不成反连累了他人。
这些她也明白,可干等着实在是熬人,他又整日里替她添堵,再如此下去,她都快觉得被逼疯了。
若是,若是她仍上那个无忧无虑的杨家小姐杨菁华该多好,什么郡主、皇后,什么和亲都如梦一场,又该多好。
“莫急,你先吃些东西,我这就派人去宫里探探消息如何?”见着她眉头紧锁的快要成个死结,他自是感同深受,便软了口气说着。
她侧头望了他一眼,也知这是最好的法子,便软了下来,点点头答应了。
他温尔一笑,将手中的盘子又端近了几分,正正地举在她的跟前。
轻提手,她伸手拈了一块微启唇瓣正要咬下,忽听到一道急呼声传来:“菁华,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