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悄无声息,菁华扫过三个年长之人,杨文沉眼敛眉怔然出神,到是另两个,形不露机,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样。
实则,菁华对杨武的出现最为好奇,往常他与他们甚少往来,突然出现在此时此地,怎能不让她深感意外。
“依郑兄看,此事该如何解决。”杨武突然出声,转头看向一旁的郑纲。
菁华的视线扫过杨文,再回到杨武身上。如今他是要表现自己是个好兄长,好叔父吗?所以这次,他要出面么?
郑纲黯然不语,到是郑修远上前一步,踱至两人跟前:“爹,杨伯父,既然是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是菁艳带着菁华出门的,那么,咱们何不顺水推舟,去问菁艳要人呢。”
“哦,修远贤侄的意思,是让我们将计就计?”杨武撇过头来看着他。
“不错,叔父明日去求见侧妃,向她要人,如今菁华在自家府里呆着,他们自然交不出人来,以菁艳的性子,得知父亲认定是她将人藏了起来,定会去求着太子放人,而太子交不出,自是乱了阵脚,介时若有机会,咱们也可将菁艳带出宫来。”
郑纲点点头,觉得他的法子可以一试:“明日杨弟先去,介时我再去添把火,想来不成问题。”
“如此也好,且先试试吧。”杨武说着,转而看向一侧的杨文,“明日清早你便去,心里就想着菁华还未归来,可不能让人识破。”
杨文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菁华看向郑修远,若是陈丛装着不知,将一切责任都推究于菁艳身上,介时又该如何,岂不是让她更加的在宫中难以立足么。
像是察觉到她忧虑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冲着她不过是安抚的点了点头,她的念头便压了下去。罢了,修远做事比她牢靠多了,既然他说了这个提议,自然是有了把握的。
杨武起身,菁华以为他要离去,却不想他又突然转回了身来。
“郑兄,如今你也看到了,太子这般的肆意妄为,可见皇上对其的纵容,不知郑兄可还执着于自己的愚忠?”
郑纲抬头,望着他久久不答。
她不解的看向郑修远,想开口问他,然发觉不合时宜,只能咬唇忍下。
她到不知,这杨武何时与郑纲搭上线了,且看样子,两人是深交不浅。
“爹,或许是时候开拓革新了。”
她霍地抬头,视线在三人之间流转,他们曾经密谋过什么?难道他们想要……
“容我再想想。”郑纲起身,微垂着头反剪着双手,慢慢地走向门口。
杨武的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像个林中布置陷井的猎户,满怀欣喜的候着猎物入网。
而谁会是他要捕获的猎物呢?
“叔父,杨伯父,我先走了。”眼见着郑纲已出了大厅,郑修远说了一声,又冲着菁华使了个眼色,便匆匆出门而去。
菁华看着杨家两兄弟,一个失魂落魄,一个斗志高昂,怎么看都相差太远。
“我先走了,明日的戏可别演砸了。”杨武转头看着杨文吩咐了一声,径直向着门口走去。
“爹,我送叔父出去。”菁华说着,追着杨武出了门。
她到想问问,这只老狐狸打的是什么主意。
“叔父。”
菁华叫了一声,在前两步的杨武回头见是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未缓。
“听说叔父现下在朝内也是个风云人物,连皇上都另眼相待,菁华真的要恭喜叔父了。”她曾听修远说过,她的这个叔父,手段极是厉害,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入仕也不过几月的光景,却已与朝内的各派势力打成一片,混得那叫个风生水起,如渔得水。
“呵呵,菁华,做人啊,若是决定做一件事,自然要做到最好,才不枉自己费心经营一场不是吗?”杨武一手反剪在背,无声的慢下了脚步。
“哦,那叔父如今做了官,又该是到什么官位才算是最好呢?”菁华停步,见着他又向前迈了一步,才驻足回身望来,便冲着他笑。
杨武静静地望着她,昏暗的烛火之下,他一脸肃穆,深沉难测。
两人互望着,有下人打从他们身旁经过,都怪异的打量上一眼,继而垂着头快速离开。
“啊,叔父不说,菁华也能想到一点。”菁华忽地一笑,如春季一夜绽开的桃花般好看,只是对着杨武总归是有些糟蹋了。
“哦,菁华知道叔父的心思?”杨武微仰头。
她借着月色烛光看着他,学着他的模样仰头浅笑不语。
“那菁华说说看,叔父的心思是什么?”他一步步引诱着她。
“都说不过几月,叔父便将朝中各方势力都收拢制衡,然怕是并非不过短短几个月便能做到的,想来叔父这十几年都在京都经营擘划。菁华一直以为叔父是个经营有道的商者,如今想来,叔父到是更适合做官,不,应该是说做那个掌令天下之人,才是最为适宜,不知菁华说的,可否应叔父的心啊?”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起来,“没想到我这个弟弟傻傻呆呆的,生了个女儿到是聪明伶俐的,与我颇有几分相像,果然有杨家人该有的习性。”
“叔父夸奖了,因为菁华明白,叔父的身份水涨船高,菁华自然也就不同了,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咱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生死都在一条船上。”菁华上前两步,“叔父可有把握?”
杨武勾着唇角,一手抚着胡须笑:“虽说如今的皇宫守卫已不如之前那般严谨,只是宫里未能安插上自己人,行事总归不便,饶是我有千军万马,却也不是明正言顺。”
菁华在心中轻笑,从他的话中已不难听出,杨武有心想要谋夺皇位,却还妄想让世人觉得他是正正经经得来的,天下又怎会有如此便宜之事。
其实,这十年间杨武到底在做些什么,她并不知晓,只是一直觉得此人心机深沉,行事又神秘鬼崇,过的日子定不是如他们这般的安宁淡然,故而她一向是与之能离得多远便有多远,如今想想,原来他早就计谋了十数年了,身旁窝着这么一个有着雄霸野心的人,她竟然一直都不曾发现。
看来这些年她真的过得太安逸,又太散慢了。正如她自己曾说过的那样,有很多事并非是容得自己选择的,那么看来日后她也得多长些心眼才是。
“哦,看来叔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不如,就让菁华来吹这场东风如何?”
他是势必要反,连郑家都已经牵扯进来了,她与郑修远是绝不能置身事外了,更何况她还有陈丛这一个燃眉之急,若是处理的不好,难保她先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也罢,就助他一臂之力,一旦改朝换代,陈丛自然不能拿她怎样了。
她对这个家国并无多少羁绊。
“哦,菁华在宫里还有人?”杨武眼前一亮,诧异的望着眼前这个浅笑盈盈地女子。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被陈丛所挟的弱质女子,她真的在宫里有眼线?
只是想到郑修远能将她安然的从宫内带出来,不论到底是谁人在宫内有势力,予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叔父只要告诉菁华,相不相信菁华便可,若叔父觉得我可用,便将宫内的事交给我便是了。”
她虽如是说着,却也在担心郑修远会不会怪她多管闲事。
只是她觉得修远的话极有道理,眼下这腐朽的皇朝已经到开拓创新的最好时机,而那个人,她也不希望他再一直被困在那个皇墙之内,不管他去往何处,都好过在那里受人冷眼欺凌。
“好,叔父信你。只是事成之后,菁华想要什么呢?”
条件交换?
很好,她也的确需为他们留条退路才是。
“菁华只是希望叔父心想事成之后,能让咱们都过些安稳的日子,咱们都是心无大志之人,只求能过得平平安安便好。”
“好,叔父答应你。”杨武说着,而后笑着便转身大叔离去,随之落下的,是他的大笑声。
她长松了一口气,此时才觉得自己又是一身的冷汗,这与虎谋皮的事儿实在不是她能扛得住的,日后若还有这等事儿,还是留着给修远去烦恼吧。
她转过身,看到她爹杨文正孤零零坐在大厅内,形单影只,她突然觉得有些亏待他。
他不过是想一家子人过些安生的日子,可却偏偏被他们所累而不得不把自个儿的头挂在腰侧过生活,她果然是个不孝女呢。
罢了,待这些事儿尘埃落定之后,她定会让他如愿的。
只是对于杨武此人,虽现下有了他的保证,只是这口头之言想要赖起来她可是什么法子都没有,如今也不能让他白纸写字的记下,看来只能她自己留一手了。
明日该去找修远好好的商讨一下才是。
她想着,快步走回大厅,哄着杨文回房歇息,只是他回了房又拖着她说话,菁华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
待明天他一去东宫要人,只怕菁艳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平日里再怎么不注意的人,若真摊上什么事了,他还是会觉得心痛,毕竟那也是他的女儿。
于是,菁华只好苦口婆心的替他分析了眼前的情形,晓以大义之后又替他编排了一套说辞,这才终于安了他的心。
当她迈出杨文的房门时,早已是夜深人静月清澄,她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腹中的饥饿,向着厨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