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番外二（七）

很长一段时间，李彦思没有再去找佐藤一城，他努力学习，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被一家上市公司录取。
举行毕业典礼那天，他们一起合拍了照片，很多人都笑得很开心，李彦思站在后面，曾经总是明朗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忧郁，看向前面的男人。
照相结束，已经不再是学生的他们沸腾起来，班上有名的班花，淑女一笑，动作却狂野大方到让人目瞪口呆，她喊了一句“李彦思”，就在那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转过身时，用力亲吻了他的唇，周围的人立刻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大喊：“好样的，是男人，就带她走！”
李彦思从容一笑，完美的脸型简直要迷晕在场的女性，他轻轻刮过班花的唇，声音诱惑，“要等晚上才能疯狂哦。”
不仅是女生，连男生都受他吸引，有些自认为长得不错的同性偷偷靠过去，低声问，“彦思，可以和我约会吗？”
李彦思突然正经起来，他指着不远处的佐藤一城，认真回答，“只要你比他帅气，我就和你约会。”
听到答案的人不禁哄笑起来，认为李彦思是在那古板的国文老师开玩笑，他靠近李彦思吹气，“我肯定比他好，会让你满意的。”
不少女生也靠过去，不满地说，“野天君，你真讨厌，彦思要玩，也要先和我们玩，你靠边去拉。”
一群人开始闹得没完没了，佐藤一城偶尔听到一两句，不禁紧紧皱起眉头，那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浮？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以后，他不再是自己的学生。
不再有人给他送热气腾腾亲手做的便当，更不会有人缠着他问东问西，而且，哪有学生强吻老师的？
所以，不再见面了更好。
他跟别的老师寒暄完，习惯走回属于只有一个人的地方，那些曾有过热度的回忆，就让它埋藏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
参加工作后的李彦思经常会回到母校，站在教授公寓楼底下，抽着烟，看二楼C座的灯。他总是晚上来，幸运的话，能在抽完烟的时候看到那个人从窗户边走过的影子，有时候却只是漆黑一片。
每当这时，他心里就无比酸涩，那个人是在别人的怀里过夜吗？
然而，有很长一段时间，窗户的灯再也没亮过，李彦思急得跑过敲开隔壁的门，另一位老师警惕地看着他，等确认他的身份后才回答，“佐藤老师好像搬走了，有急事找他的话，就给他打电话吧。”
“谢谢老师了。”
李彦思望着那间漆黑的公寓，心里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哆嗦着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翻找出佐藤一城的电话号码，迫不及待地按下拨打键，不再管什么面子，也不在乎先低头，他现在最想要的，是听到那个人的声音，那个温润带着安定人心的低沉嗓音。嘟嘟嘟几声，他耐着性子等待，初秋的夜晚染上冰凉的寒意，冻得他直打颤。
电话拨打了两遍才有人接听，李彦思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从来没有过这种失去的悲痛感。可是，比失去的是永远再也见不到，听不到。
“喂，哪位？”那端是略微疲惫的声音。四周安静一片，静的李彦思快以为自己喜欢的人仍是单身的错觉。不过，那怎么可能呢？
“老师，是我。”看来他并没有存自己的号码，这个事实让李彦思很受打击。
那边似乎在确认声音的主人，时间过去了几秒，才重新开口，“是你，彦思。好久不见，这么晚有事吗？”平淡到没有感情，这就是佐藤一城最常见的语调。
算一算，他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不，应该是说只有李彦思偷偷看着他，他却一无所知而已。
“嗯，很好。老师，你搬家了吗？”他深呼吸了几口，怕自己的哽咽不小心被对方听到。
“你……知道了？”佐藤一城很意外。
“那个，我今天有空，所以想过去拜访一下你，没想到没人在家。”李彦思故作轻松地说。
“让你白跑一趟了。”他顿了顿，又轻声道了句，“上次谢谢你，在医院替我说话。”
事实上，他搬家是为了更好的照顾母亲，李彦思上次说了那番话，让佐藤拓野知道自己的弟弟并没有因为喜欢同性而受到歧视，反而有学生说尊敬他，佐藤拓野很受震撼，再加上妻子的极力说服，这才同意让自己的弟弟回归家庭。
佐藤一城很感激，手边也有些积蓄，干脆在外边买了套稍大的房子，方便家人的来往。
但是，他没有把这些告诉李彦思。
“我没有添麻烦吧？”李彦思反而替他担忧起来。
佐藤一城有些愧疚，但是，他依旧不打算说出来。
“没有。”
“那就好。有按时吃饭吗？我……可以去看看你吗？”这是他说了一大堆话之后，最想知道的事情。他好想，再见他一面，即使再当普通朋友也可以。
“这个，不太方便。”佐藤一城思索了半晌，拒绝了。他和秋景鹰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这时候再掺入一个李彦思，肯定乱上加乱。
而李彦思却理解成，他和秋景鹰在一起，所以不方便。他的心揪成一团，像被谁狠狠揉捏着，疼得窒息。
“那我就不打扰了。”他匆匆挂了电话，唯恐再听到那个声音而溃不成军。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眼眶却不断发热，原来，爱上，却得不到的感觉是如此难受。
“一城……”他尝试呼唤着在心里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冷飕飕的凉风。
佐藤一城站在窗边，室外的低温似乎能透过玻璃渗到皮肤里。他紧抱着双臂，耳边是刚才那个轻颤的声音。他的内心亦随着颤动，理智却告知他，这么做是不对的，感情要专一。
秋景鹰按了门铃，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脸色很差。
“鹰学长，你过来了。”
“嗯。”他脱下深色外套，坐下来。
虽然有两个人，但是室内却更加安静。佐藤一城有些受不了，秋景鹰比他更加沉默，只要他不开口，两个人绝对可以这样沉默过一夜。
“谈得不顺利吗？”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
“山田优姬闹得很厉害，她的父亲也表示不会退婚，并说，只要我坚持退婚，以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如果闹得太大，谁都不好看。”他揉着发疼的脑袋，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佐藤一城没说话，他的立场非常尴尬，因为他比普通的小三更不如，他是男小三！多么令人惊恐的名词，就这个称呼，就可以杀了他许多遍，不用说别人怎么辱骂他，光是这份羞耻心，他就坐立难安。
于是，他们陷入更沉寂的安静，气氛压抑到令人难受不已。
佐藤一城这辈子最希望做的就是坦荡的人，即使喜欢男人，也勇敢去承受。但是现在，他畏缩了，他不能伤害一个女人，成全自己。所以，他只能用哀伤的目光看着秋景鹰，一句话也不能说。
“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秋景鹰捏着眉心，虽然口上是这么说，但身心已经非常疲惫。
“先去泡个澡吧，我给你放水。”他站起来，默默走到浴室。拧开了水龙头，他满心复杂，这么累，以后能开心得起来吗？
秋景鹰走进来，从后面抱住他，声音因疲惫而无比沙哑，“别担心，你多忍耐一段时间，我会尽快解决。”
佐藤一城勉强一笑，拍拍他的手，反过来安慰道，“我没事，你别太大压力。”说着，拉开他的手，走出了浴室。他走到书房，翻开一本散文集，再打开CD碟片，只有沉浸在这个美好的幻想世界，才能忘却其他烦恼。
泡完澡的秋景鹰套上浴袍，站到阳台抽烟，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惹人心烦，不得不借助尼古丁来镇定下烦闷的心神。明明知道佐藤一城就在隔壁的书房里看书，心里很想拥抱他，可是，他却提不起一点精神，任由两人处在同一空间里的不同位置。
佐藤一城静静地待在自己的书房里，听着音乐，看着书本，直到凌晨亮点，才躺在沙发上迷糊睡去。
这一夜，两个人都过得不好，更让人不安的是，这份折磨究竟持续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