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国邺城,一辆马车沿着从齐国到周国的捷径一路疾驰,然而,到了周齐边境的南阳郡却停了下来。
“姑姑,思樱的头好烫,我们快去找医馆。”马车里,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背着一个看起来略显得羸弱些的小女孩从马车里出来。
“思年,把思樱给我吧。前面就是医馆,别担心。”花影一身男人的装扮,可无论如何装扮,都掩不住她那张绝色容颜。
“姑姑,我可以的。”
花影带着思樱思年到了南阳郡城中最好的一家医馆,请了最好的郎中给思樱治病,等到要付诊金之时,花影才发现身上的钱袋可能掉在车上了,便让思年守着思樱,自己回去拿。
可才刚出了医馆没多远,就遇到了一个熟人,那人长相俊美,手拿折扇,看起来一副偏偏佳公子的模样,可身边带了许多打手,打手的手中还牵着两条长得雄壮的狗,街上的百姓见到他们都纷纷让道而走。
这阵仗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欺男霸女的恶少,而实际上,他就是这样的人。
那双长得很好看的眼睛在看到花影的那一刻就移不开了,花影不想惹麻烦,故意绕道,可那个人带着一帮人将它围在中间,那双眼睛的主人说道:“小公子生得好生俊俏,不如到本王府上去做客如何?”
花影瞪了那人一眼,转身朝另一边,可另一边也被人拦着,有些恼:“南阳王殿下,草民有事,请您让开!”
“哟。你还知道本王的身份呢!那还不陪本王玩玩,不然本王让你死得难看!”
高绰的手搭在了花影的肩上,花影有些恼怒地推开他,却惹得他越发愤怒:“被给本王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来人,给我把她带走!”
花影一愤怒,一个巴掌就近打在高绰的脸上,高绰顿时怒了,一时间,花影与高绰的人打起来,可是,她终究只是个弱女子,寡不敌众,被高绰的人给抓了。
花影知道自己这回是不能轻易逃脱了,却还是在想办法,至少,要让那个医馆的人给思樱治病。花影道:“王爷若是真心待我为客,那可否在此之前答应我一个请求?”
“说吧,什么请求?”
“我的朋友在那家医馆里就医,我本来是要去取诊金的,你若是这样吧我带走了,没人支付诊金,医馆的人不会给他们治病,这样我去了您府上做客也不会安心。”
“福贵,给那家医馆一千贯钱,我们走!”
说罢,高绰将花影带走了。
思年在思樱旁边守了许久,直到思樱醒来,他们也再没有等来花影,医馆的人只是告诉他,已经有人给他们付了诊金。
思樱病愈后,思年就带着她继续往周国行进,因为之前,花影已经对思年说过他们的行程。
好在马车还在,但马车里面的财物已经不在,兄妹二人只能一路靠着卖艺讨生活,思年会些武术,可以靠表演武艺来赚钱,而思樱的声音又甜美,唱歌也会有人给她金钱鼓励。
他们的目的地,是周国。路上,思年就是个大孩子,他似乎知道了已经发生的一切,一直想将那件事瞒着思樱,可是事情总有一天会瞒不过的。
一日,马车经过凤凰山脚下的一个较大从城镇,有一处告示牌前站满了人,思樱恰好睡醒了,掀开窗帘,就看到很多人围在告示牌前。
有人看了告示,一脸悲愤地大吼:“兰陵王是我大齐的战神,为我大齐尽忠职守,怎么可能会造反?王爷身为皇族,又不缺钱,怎么可能会贪污受贿?皇上真是个昏君!”
思樱将那些人的话听进了耳朵里,看到告示上的内容时,泪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思年似乎早就知道了实情,虽然难过,但更担心的是他们兄妹二人被官兵认出来,到时候父王的安排全都白费了,只得捂了思樱的嘴巴,将车帘放了下来。
在告示牌前极其悲愤的还有一名妇女打扮的女子,女子很是年轻,但她的手中却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拽着那少妇的手道:“娘亲,你怎么哭了?告示上写的是什么?兰陵王又是谁?”
人群太过拥挤,小男孩看不见告示牌,但听见了其他人的议论。
少妇擦了擦眼泪,抚了抚小男孩的头:“没什么,兰陵王是一个英雄,如今不在了,我们大家都为他伤心。”
“哦。”小男孩点了点头。
少妇牵着小男孩转身,正准备离开告示牌,可一晃眼间,也看到了停在告示牌前不远处的马车,看到了驾车的少年。那少年长得俊逸非凡,只是身穿布衣,故意将头发弄得凌乱了些。
少妇牵着小男孩疾步上前,拦住即将开动的马车,声音有几分激动:“你是思年吗?”
思年开始打量起眼前身穿普通布衣,作农家少妇打扮的女子来,他还没看出来她是谁,但掀开车帘的思樱却叫出了声:“灵兮姑姑……父王他,他没有死,对吗?”
灵兮没有说话,拉着那个小男孩上了马车,对思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们都进去,我来驾车。”
思年听话的进了马车,灵兮驾车往她的住处而去,思樱思年与灵兮带来的小男孩在马车里交流得甚是亲密,小男孩名叫文睦,名字寓意很好,代表和平,人也和很随和,与谁都聊得起,尤其会安慰人,本还在哭泣的思樱也能被他逗笑了。
灵兮这六年来,一直住在凤凰村,马车驶到一处小小的四合院门口就停下了,院里有很多小孩子,还有他们的母亲,这院子里住着的女人,大都是单亲母亲,死了丈夫的,活着是被夫家抛弃的,都是些可怜的女子,但她们生活在一起,并没有不快乐。
灵兮将思樱兄妹和文睦一起带进了他们的屋子,让文睦陪着思樱玩,灵兮却与看着比较成熟稳重的思年单独谈了起来。
“四哥不在了,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孩子,你们兄妹以后就在此住下吧,这里比较隐秘,不会让人发现的,你们出去一分,就多一分危险,若是想做什么,等以后长大了,有本事了,再出去,如何?。”
思年想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又问:“姑姑为什么会在这?你不是嫁去了周国吗?怎么会……”
“我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在这里挺好的。”
“那文睦……”
“他是我儿子,不过,我没有让周国皇上知道,我怕他们会带走文睦…”
“姑姑,嫁给了不爱你的人,你后悔过吗?”
灵兮摇了摇头,笑了:“有些人,放在心里就够了。如果真的爱了,就不会后悔,至少,我还有文睦,还有你们……”
消息,就像没有翅膀的风筝,哪怕没有翅膀,它还是改不了风筝的特性,总有一天会出现关注它的人眼前。
兰陵王意图谋反,贪污受贿而被其君主所杀的消息不胫而走,转眼已经到了周国。
宇文邕看着跪在地上的影卫,声音因为嫉妒伤怀而颤抖:“你们为什么不阻止?”
“是兰陵王自己一心求死,属下劝说无用,还请皇上惩罚!”影卫回答,不卑不亢。
宇文邕沉默了良久,不再说话,也没有惩罚他们,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隔日,宇文邕再次到军中讲武,这一次,颖儿没有跟随,宇文邕的身子经过几个月的调养,终究还是健康了些。
颖儿只知道,那天晚上宇文邕回来得很晚,派何泉回宫来通知她,让她早些用膳,不用等他,她从何泉口中问出,他在军中庆祝,大宴三军。
兰陵王被其君主高玮所杀,有人为其感到同情和伤怀,可也有人会开心。
兰陵王死,意味着齐国又少了一个守护神,宇文邕将来灭齐国又少了一道障碍,这于宇文邕,与大周,与大周将士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当然值得庆贺。
颖儿一人在含仁殿中自斟自酌,自言自语,为故友的离去而伤怀难过,直到醉倒在桌旁。
含仁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宇文赟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餐桌旁醉去的阿史那颖,眼中闪过异样的情愫,更多的却是担忧。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将紧握在手中的酒杯取下,又将桌上的酒壶和菜盘子挪得远了些,这才将阿史那颖打横抱了起来,送回内殿的凤榻上,躬身为她盖被子。
宇文赟为她盖好了被子,却没有那么快起身,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他有些愣了。他想起小时候,只有她对他好,那时候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长大了会对她好。
那时候,他只把她当作一个对他好的大姐姐,他从未想过,等到他长大了,她已经成为父皇的皇后,他成为她名义上的儿子,明明,他们相差不到十岁。可是他再也不能正大光明的在她身边,更不能以除了儿子以外的身份接近她,他深深地明白,他的父皇不是一个能容忍别人对他爱的女人有非分之想,更何况,他还是他的儿子。
他只有不断的努力,变强,成为太子,将来,等父皇驾崩之后,他才会有机会……
当看到她发宇间已经长了不少白发,他的眼中透着不忍,她还那么年轻,却长了白发。
伸出去的手就要碰到她因醉意而绯红的脸颊,可这时候,含仁殿又传来了细微的开门声,随机是轻重不稳的脚步声。
宇文赟一慌神,赶紧收回了手,抖了抖衣袖,从内殿走出。
进来的人,果然是宇文邕。
看到宇文赟从颖儿的内殿出来,他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生气和责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宇文赟,似乎想要透过宇文赟的表现看到什么,然而宇文赟表现得极其恭敬自然,没有被宇文邕看出些什么端倪。
“母后喝醉了,儿臣从御书房回偏殿,恰好看见母后将宫人撵了出来,自己在殿中饮酒,如今醉了,宫人们又没有办法,儿臣怕母后继续在饭桌上睡着会着凉,只好扶了母后进内殿休息,还请父皇明察!”
宇文邕没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只道:“你如今已经是大人了,做事也该知道分寸,以后别再这么鲁莽,退下吧!”
“是!”宇文赟恭敬地行了礼,然后退了下去,合上了殿门。
宇文邕本身也有些醉了,进了内殿,见到同样醉了的颖儿,绯红的脸蛋十分诱人,可是,他只能静静躺在她的身侧,什么也不能做。
她平时后不会无故喝酒,许是她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也知道了他大宴三军,所以,生气了。
隔日醒来,她就像忘了所有,一如既往地监督他上朝,片刻不离地在他身侧伴驾。
又一日,神举给他带来消息,兰陵王的子女已经安顿好了,请他莫在担心。
那一日,宇文邕带着颖儿进了一间密室,揭开密室背后的一张黑色帘帐,那帘帐背后是很多排位,独孤信、赵贵……其中有一块较新的,造型也与其他的不同,那,是高长恭的牌位。
宇文邕说:“我那日庆祝三军,你是不是生气了?其实,长恭不在了,我也很难过……”
“不,我没有生气,我都明白,你大宴三军,是为了振奋军心,我不怪你。”
“长恭不会白死,朕一定会一统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她伏在他的怀里,点头:“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