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场战斗还真是艰辛呐,你差点就送了命。”拉瑞尔双眼迷茫地说。
“呵,可不是么?刺客那家伙居然用了毒,这直接导致我战斗力下降,要不是靠着血统精炼,我还真撑不住。”玛尔斯轻声笑了笑,笑得格外勉强。
“但糟糕的地方还不在这里,而是管理层那个要命的决定……”拉瑞尔扭头看向玛尔斯。
玛尔斯看着天边不再说话,只觉得背上的那道伤痕还在隐隐作痛。
这本已经算得上胜利了,但管理层的目的还只达到了一半,他们真正想的是正大光明地将玛尔斯除掉。因为这个威胁只要存在一天,他们就不可能得到绝对的安宁。
一间暗室里,几位大人物围着一张圆桌坐着,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堆筹码,数额令人咂舌。他们一边看着手里的扑克牌,一边发表着意见。
“明天,弗瑞多城的‘魔人’打算前来挑战战神,你们觉得怎么样?”
“完全同意,这是除掉战神的绝佳机会!”
“可我们也得想明白,战神今天刚刚受了重伤,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如果我们执意进行这场不公平的挑战,恐怕会遭到外界的讥讽和反对。”
“你别忘了,如今的庞克城已经完全由我们掌控了,更何况战神正处于巅峰状态,人们正希望看到他更多更精彩的表现,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嗯,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安排‘魔人’与战神的对战,记得把消息放出去,让那些猪头官员全都来押注,我们要赚个盆满钵满……”
当天晚上,屠场管理层的这个致命决议刚刚出炉不久,便已经在庞克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了。当地官员们个个喜笑颜开,幻想着自己保险箱里的钱能转眼间就翻倍,而战神玛尔斯的拥护者们,则对此表示忧虑,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玛尔斯才结束与刺客的对战,而且身受重伤,虽说已经摆脱了生命危险,但绝对不可能再对战魔人了,毕竟那也是个不亚于刺客的恐怖的存在。
“玛尔斯,坏消息!”拉瑞尔急匆匆地冲进玛尔斯的房间,后者正半闭着眼睛,靠在床沿上休息。
“我已经知道了,管理层那些混蛋这次是真想置我于死地……”玛尔斯有气无力地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可能硬碰硬吧?”拉瑞尔焦急地说。
玛尔斯想了想,幽幽地说:“要么战斗,要么死亡。”
“别傻了你!玛尔斯,你的对手可是魔人,那个嗜血狂魔,以你现在的状态,只会必死无疑的!”拉瑞尔吼道。
“那我还能怎么办?你和我都清楚,管理层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违抗,我也不能就此逃离战斗。我还有贝蒂,我还有我的孩子,如果我抛下他们……”玛尔斯忽然抬头看着拉瑞尔,“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拉瑞尔怔住了,他忽然明白自己和玛尔斯不是同样的人。他没有家室,没有亲人,了无牵挂,所以在每次战斗时才可以放任自我,不必硬拼到底,可玛尔斯不同,他已经有了爱人和孩子,那也是玛尔斯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为了他们,玛尔斯不得不竭尽全力去拼杀,因为他不能保证管理层不会对母子下手。玛尔斯的强大也仅限于此。
“不,不对!正是为了贝蒂和孩子,你才需要活下去,去保护他们。听我说,玛尔斯,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带上贝蒂和孩子,永远离开这鬼地方……”
“你怎么能确保管理层不会追杀我们呢?”玛尔斯打断对方的话。
“那你还能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么?”拉瑞尔再也抑制不住,大喊出来。
“当年我倒在街边气息奄奄,差一点就死了,是你把从垃圾堆里翻出的食物分给我,我才活了下来。后来我们为了在这个鬼地方活下来,一起走进了地下格斗场,一起战斗,相互鼓励。当你受伤了总是我帮你包扎伤口,你说过我是你这辈子的搭档,不管你走了多远、在什么时候倒下,只要回头,都能看见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变得更强大了,可我也老了,我不想看着你走在我前面,我不想总是看着你的背影,甚至有一天连这背影都再也看不见了!你知道么,玛尔斯?我拿你当我唯一的亲人,你是我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唯一可以看见光亮,你说过你要拯救我们这些深陷苦海的人,你就必须做给我看!”拉瑞尔几乎是歇斯底里地狂喊着,脸上松弛的皮肤不停地抖动着,随着他每一次爆发,额角的青筋便凸起一分。
玛尔斯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说:“我明白了,老伙计,但这一次我已经决定了。我说过,这是一条不可能回头的杀神之路,除非耗尽最后一口气,我是不会放弃的,更何况魔人也是我终究要面对的一个障碍,早晚我都会将这些障碍一个个拔去的……”
“可是你想过你自己没有?那些挡在面前的障碍只会越来越多,永远都不可能扫清的。凭着你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拉瑞尔仍然激动地说。
玛尔斯轻声笑了笑,“所以我很感激还有你陪着我,这次也得拜托你了——那孩子是我如今唯一的希望,也是将来整个庞克城的希望,你要保护好他。”
拉瑞尔一愣,“那贝蒂呢?你就不为她着想了么?我已经老了,只有你才能守护他们活下去。”
玛尔斯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起身,穿好衣服,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拉瑞尔。拉瑞尔明显感觉到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格外吃力,他甚至可以透过那厚厚的紧缠着的绷带看见那深深的伤口。
“拜托了,老伙计。”玛尔斯缓缓地转过身,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随即没入深沉的黑暗之中。
拉瑞尔久久地呆立在原地,而后猛地回过神来,快步冲了出去。在玛尔斯转身的刹那,他心底感到隐隐的不安,不是担心玛尔斯,而是来自远在城市另一个角落的母子。
黑夜里,寒风被逆行冲破,拉瑞尔的步伐越来越快,那份不安却越发加重了。他忽然想到,管理层一向心狠手辣,而且行事谨慎,极有可能以贝蒂母子为挟,强迫玛尔斯与魔人对战。但他却只想对了一半,他忽略了更为阴狠的存在——刺客。
当他终于赶到贝蒂家中时,眼前的惨状令他顿时停止了呼吸,血管里仿佛被灌入了寒气,血液全都凝成冰渣。拉瑞尔不敢再往前迈一步,因为脚尖前面就是大摊的鲜红的血,汇聚在地面上,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拉瑞尔惊恐的脸,以及玛尔斯没了生气、死灰一般的脸。
原来玛尔斯在外出的路上偶然遇见了刺客,他正带着大队的黑衣人奔往贝蒂的家。玛尔斯见状,当即追赶上去,企图阻止刺客。但无奈伤重未愈,刺客人多势众,玛尔斯在与他们一番苦战之后,还是没能阻止惨剧的发生。所幸拉瑞尔及时赶到,刺客原本架在玛尔斯颈项上的刀才没能砍下去,玛尔斯才得以逃过一劫。
那个夜晚,拉瑞尔觉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整个脑袋都处于混沌状态。他恍恍惚惚地把玛尔斯和贝蒂的尸体一起运走了,现场满是杂乱的血脚印。在带离玛尔斯的途中,他听见玛尔斯一直在小声说着什么,但一直没能听清。他乱糟糟的脑袋里也一直在想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一样。直到后来,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竟将玛尔斯的孩子忘记了,只是这时距离当时已过去数日。
“对不起,玛尔斯,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拉瑞尔低垂着头,眼底满是哀戚。
玛尔斯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一块朴素的墓碑矗立在地上,上面只是简单刻着贝蒂的名字。
“这不怪你,拉瑞尔,是我没能保护好他们……现在我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有些事怕是完成不了了。”玛尔斯低声说道。
拉瑞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没了妻子和孩子,人生便已经垮掉了一半,更别谈还要拯救整个庞克城的人了。
“我应该离开这里,也不得不离开这里……”玛尔斯说着忽然苦笑一声,“我最终还是违抗了管理层的命令,他们不会放过我的。虽然说这条命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但还是不能就这样扔给那些混蛋。”
“你想好去什么地方了么?”拉瑞尔淡淡地说。
玛尔斯抬头望着远方,痴痴地笑了笑,“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远离这些纷争就好。”
“你是对的,我们应该从这场纷争中抽身,趁着我们还没有失去所有——毕竟,无论你走多远,我都始终在你身后。”拉瑞尔和玛尔斯相视一笑,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那种苦痛。
远离市区的山丘上,没有高大的树木,一座矮小简陋的墓碑矗立在此。两个高大的背影最后抵了一次拳头,随即转身分开,朝着各自不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