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愿意娶我？

连桑扬手，光芒冻结成冰柱，碎裂一地。
连桑一点也不生气，反倒笑得更欢畅：“有脾气的女子，我更是喜欢。”
话音刚落，房中窜出几丈高水雾，去势迅疾，要将他吞没。
这一次，是毓罕使了咒语。
连桑看得清楚。
“毓罕，你果真不识好歹。”
连桑盛怒，拂袖挥过，水雾蒸腾，化为空气。与此同时，毓罕身上开始燃起大团火苗，如红莲盛放，要将他吞噬个干净。
尤娘捏了个水诀，要将毓罕身上火苗熄灭，却是无用。在这世上，但凡是火狐造出来的业火，连绵烧去三百里，永无停歇。
毓罕怕殃及尤娘，忍着剧痛一把将她推开，尤娘看着火愈烧愈猎，立刻捏了诀，化身为水，向毓罕身上扑去。
连桑见状，扬手，将火收入了怀中。
“你可是叫做尤娘？”连桑紧盯着尤娘，问。
尤娘护住毓罕身前，扬起了下巴：“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毓罕。”
“我在问，你是不是叫做尤娘。”连桑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是又怎样？”尤娘不卑不亢，捏了个风诀，草庐里瞬间狂风肆虐，吹得连桑衣衫猎猎作响。
“尤娘，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喜欢了。”连桑稳稳站着，将肆虐狂风收入袖中，一切重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的他，额间现出一枚火羽印记，扬手间，如神明。他手指隔空轻点，尤娘额头便现出同样的火羽印记来。
“你以后便是我连桑的女人。”
连桑笑着，转过了身去：“七夕那日，我来娶你。”
他走得很快，一切便无声息。尤娘看着伤重昏迷的毓罕，心里伤痛不已。
“我会救你，毓罕，我绝不会让你死。”
尤娘捏诀，将一身修为化去，全部注入了毓罕的身体。那原本已血肉模糊的身体开始渐渐恢复原样，再无半点伤痕。
毓罕仍是毓罕，可尤娘，再不是尤娘。
尤娘重又化回一只九尾白狐，这一次，与初生狐崽无异，连说话的能力也一并失去。
一切重头来过，待到下一次修行圆满，仍要三千年。
当夜，毓罕带着尤娘，离开了落英坡。
毓罕为尤娘找到的新家，是在栖雾山，那里终年大雾，若隐居，很难被人寻到踪迹。更何况，连桑最厌恶阴暗，像栖雾山这种地方，除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靠近。
毓罕一面照料尤娘，一面却在暗自寻找狐妖的支持，集结自己的势力。狐妖一族不需要连桑这样野心勃勃的人称王，要让狐妖一族子孙连绵，繁荣昌盛，连桑必须除去。
只是，连桑是火狐，这世上，如何有人能胜得了火狐？
毓罕因为此事终日忧心忡忡，尤娘虽化回原形，却将他的心事看在眼里，奈何自己人小力薄，不能为他分忧，只能日日看着他的焦急，心里也随着他一同忧愁。
不过，毓罕命中注定是要称王的，既然如此，事情很快便有了转机。转机出现在那年七夕，连桑承诺来娶尤娘那日，尤娘担心连桑终究还是会寻来，自晨起便显得暴躁，不安地在地上奔走转圈。毓罕知她害怕，将她抱入怀中安抚，出了屋子。
屋外一如既往阴沉，入眼处皆是不散大雾，没有什么好风景，便是如此，毓罕为了转移尤娘的注意力，依然要带尤娘外出赏景，他记得这山中有一汪清泉，尤娘喜欢干净，时常到这汪清泉游玩。
因着毓罕的帮助，彼时尤娘已堪堪可以说话，只是说得不甚流利，她窝在毓罕怀中，便是到了清泉旁也不敢抬头。毓罕抚摸着她水油水油的皮毛，安慰道：“尤娘，你看看，这儿是你极喜欢的地方。”
尤娘细细的颤音却从他怀中飘来：“连桑，他会找来吗？”
“这地方，穷山恶水，连桑最是讨厌，你我藏得深，他不会寻来。”
毓罕的话总能让尤娘镇定，她稍稍放下些心，仍是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看见清泉，咧嘴笑了：“毓罕，我想沐浴。”
毓罕抱着她下了泉，一人一湖浸泡在水中，尤娘的心安定了许多。
毓罕阖目靠着泉中突起的舌头歇息，尤娘乖乖窝在他怀中，伸出小蹄子拍打水花，嬉戏中，瞥见林木深处，清泉尽头，有一抹金光，直冲云霄。
方才刚忘却的害怕重又袭上心头，她尖叫着，将头往毓罕怀中埋得更深。
“他来了，毓罕，他还是寻来了。”
毓罕睁开眼，看到尤娘手指的地方，金光四起，像是祥瑞。
他急急上了岸，也不顾身上尽湿，便像金光源头靠了过去，尤娘连声阻止，他却甚不在意，安慰她：“尤娘，莫怕，若是连桑，不会有如此柔和光芒。”
金光掩在一株千年老树背后，毓罕绕至树后，夺目光芒刺得他眼睛发酸，饶是如此，他也终看清了光芒的来源，是一只受了伤的凤凰，气息奄奄，目光哀愁地望向他。
便在恍惚间，毓罕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发了枝桠，开出花来。
“尤娘，她受伤了，我们需得救他。”
当下未做迟疑，他将怀中尤娘放在了地上，抱起凤凰，回了家去。
家中备有些许药品，毓罕将凤凰带回自己房中，紧闭房门，替凤凰疗伤，而尤娘，被他阻隔在这扇房门之外。
凤凰受得伤不轻，为她疗伤需要耗费自身修为，最忌打扰，尤娘觉得没什么，但心中仍害怕连桑突然而至，想了想，索性就地蜷缩在毓罕门口，等他出来，也求个心安。
等待漫长，尤娘不知不觉睡去，梦中有连桑娇媚面容，抬了花轿来娶她，她打了个哆嗦，吓得惊醒，醒来时屋外夜色已沉，毓罕房中亮起灯火，有轻微絮语，竖起耳朵听，仍是听不清楚。
“毓罕。”尤娘怯生生唤他：“我害怕，怕是，怕是连桑来了。”
絮语声止，毓罕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满脸喜悦：“尤娘，我想到了克制连桑的法子，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尤娘正要详询，栖雾山中忽然响起连桑声音：“尤娘，时辰已到，我来娶你。”
他终于还是寻了来，即便这里阴暗无比，他最是厌恶，仍锲而不舍寻了来，如梦中一样，抬了花轿来娶尤娘。
尤娘惊恐抬头，毓罕却仍在微笑，轻声道：“尤娘，凤凰能克制连桑，只是她现在受了伤，你需拖些时日，待她伤好，便是连桑丧命之时。”
“你是说，让我嫁给他？”尤娘更加惊恐。
“你终归是要嫁给我的人，怎能嫁了他？”毓罕抱起她，吻了她的额头：“先暂且同他做一段戏，待凤凰伤好，我会亲自到他府上，取他性命，迎你回家，到那时，你便是狐妖一族至高无上的后。”
尤娘想想，以他二人如今境况，这是唯一的办法。
若她不嫁，毓罕必死无疑。
“你一定要记得来寻我，我一人在那里，会害怕。”尤娘在他手上亲了亲。
“一定。”毓罕承诺，将尤娘放回了地上。
尤娘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他，毓罕站在敞亮房前的身影甚是伟岸，她便在心中记下这个模样，向着山外她甚不喜欢的那人跑了去。
最后那一刻，她心中想的是，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再回来。
栖雾山的大雾迷眼，尤娘抬起爪子擦了擦眼，触摸到的，是一片温润水泽。
她平生第一次泪流，是为了毓罕。
她边哭边来至山口，远远看见八只已化作人形的年轻狐狸抬着一顶花轿，上面覆满鲜花，馥郁香气飘得很远，便是在她此时所在地方，也能闻得分明。
尤娘四下看看，不见连桑身影，她忽地住了步子。
“怎么不过去，是在等我？”连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回头，连桑一身红衣，于雾气中现身，面容依然魅惑，便是女子也比之不及。
尤娘向他伸了伸爪子：“我不想一人做那顶花轿，你抱着我吧。”
她知道，只要连桑满意，毓罕便会安全。
连桑果真很满意，从地上抱起怯生生的尤娘，伸出手指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脸：“尤娘，你今日很乖，我很是开心。”
他漾起的笑容很美，拂了拂衣袖，抱着尤娘一道入了花轿，冲看得目瞪口呆的八只年轻狐狸吩咐：“还愣住做什么，回府。”
年轻的狐狸轿夫这才清醒过来，忙抬着花轿朝山外行去，越行越远，最后终化成一缕烟雾飘散，与栖雾山常年弥漫的大雾融为了一体。
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连桑的府邸，修葺在落英坡上，先前尤娘和毓罕居住的茅屋已被拆毁，连桑在此处建立了重阙楼台，富丽堂皇的紫鸾宫便是他的府邸。
连桑张狂，重阙楼台恢弘，堪堪暴露于凡人眼中，附近猎户皆知此处住有狐妖，多次靠近，要猎了幼狐剥它们皮毛。
连桑也是好本事，但凡有猎户靠近此处，他只扬一扬手，凡人魂魄分离，终日在落英坡中游荡，生不如死。
总之，当尤娘被连桑抱着出了花轿，看到眼前恢弘的宫殿时，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怎么样，可还喜欢？”连桑的语气很是洋洋得意。
“这里，这里确实是落英坡吗？”尤娘不可置信地看看四周，不敢相信，短短几个月时间，天地换了一副模样。
要说唯一不变的，是落英坡上的十里桃花，依然香飘四野，落英缤纷。
连桑穿一身大红衣裳，站在漫天花雨中，是一幅美景，尤娘抬头看着他那张绝美的容颜，心里也不由得为他的美貌而动心。
这样貌美如仙的男子，心肠却如蛇蝎，尤娘为他哀伤。
感受到尤娘眼中的哀伤，连桑低下头来，食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你看上去不大情愿，嗯？”
尤娘依旧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一脸天真无邪：“我这个样子，还没有修成人形，你也愿意娶我？”
“人形又有何用？”连桑哈哈大笑：“你我皆是狐类，你若修不成人形，我便变回原形来陪你。”
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让尤娘的心跳突然停滞了一拍。
甜言蜜语，连桑信手拈来，管它是虚情还是假意，毓罕从未对尤娘说过。
尤娘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去。
连桑看到她白色皮毛间隐隐透出的红润，满意地笑了，笑容蔓延至紫鸾宫门口，一队婢女提着灯笼缓缓步出门来。
是迎接一对新人的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