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大诚等人亦见到这般阵势,知元昶要背水一战,暗恨自己低估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儿皇帝。
但张大诚亦有后招,自那日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他便遣人去往龙潭山慕华山庄欲接元旭入京,今日上朝前派人往山海关通知他的旧部——山海关总兵冯翦调动兵马,若京中三日无他消息,便入京勤王。但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以防万一之策罢了,在他心底并没相信才年仅十四岁的元昶会做些什么。
他殊不知元昶已命简一芦派人盯梢张府,竟直接将他派去山海关的信使给杀了,换人拿了信物及王橚亲笔密信,遣冯翦单独回京,称另有重用,提任原王橚亲兵,时任副总兵的蒋衡泰为代总兵,同时密令蒋衡泰三日内无论京中谁来发令都按兵不动。
元昶回想那日上朝张、牛等人反应,似是有另立新帝的意思,而先帝早逝,只留下他和元旭那个遗腹子,他便防了一手,飞鸽传书与退隐龙潭山的姬天昴,令他找人将通往慕华山庄唯一的栈道给烧了。
却说姬天昴自到了龙潭山,想起此处慕华山庄还住着出宫已久的嬿贵人母子,如今做了邻居,出于礼节,他初到时业已去拜访过了慕华山庄。
他拾级而上,经过一座栈桥才到了建在深山之中的慕华山庄。
当初陆妃诞下珫禧,高祖在此处建了慕华山庄,慕华即爱慕陆妃滟华,建成之时,高祖在此处设宴,百官朝贺,他姬天昴亦在场,那是何等繁华。
如今,这里经年失修,断壁残垣,草木荒长。姬天昴拂了拂门上的尘土,叩了好几下大门,才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探头出来的,是一个满头白发,躬身驼背的老头。
老头警惕地打量着姬天昴,问道:“你找谁?”
姬天昴行礼,道:“在下姬天昴,原是望宸阁大鉴,特来拜会嬿贵人和小皇子。”
老头一脸怀疑地又上下看了一番姬天昴,才回头喊道:“贵人,宫里有人来了!”
才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妇人急匆匆从山庄内跑出来,还未到门口,便高声问老头道:“人在哪里?”
顷刻,人已到了天昴跟前。
只听她气喘吁吁道:“可是太皇太后派你来接我们回宫了吗?”
天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见她素面朝天,脸色黝黑,头上亦无钗环,只包了一条粗布,两袖挽起,完全是个农妇模样。犹豫道:“你便是嬿贵人吗?”
女人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道:“奴家失礼了,我便是嬿贵人。”复又再问了一遍:“你是来接我们母子回宫的吗?”
天昴见她问得急切,于心不忍但又无可奈何道:“不是。”
话音刚落,嬿贵人初时眼中的期盼瞬间成了死水一潭,她叹气道:“也是,太皇太后怎么还会记得我们,那你又是谁?”
天昴行礼道:“在下原本是宫中大鉴姬天昴,在宫中未曾有缘见过贵人。”
嬿贵人惊奇道:“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姬大鉴?怎的忽然来我们这荒凉之地?”
天昴道:“在下已经辞去了大鉴一职,占卜算卦,说是龙潭山适宜修行,便择了此地栖身,路经山庄,特来问候。”
嬿贵人叹了口气,幽幽道:“原来如此,我道是……”
天昴歉意道:“让贵人失望了。”
嬿贵人苦笑了一下,道:“本不该抱有希望的,失望也是奴家自作自受罢了。”
正说着,之间不远处,一个男孩怯生生躲在柱子后面。
嬿贵人见了,伸手招呼道:“元旭,过来,见过姬大鉴。”
男孩听了,方小心翼翼走过来,但依然贴着嬿贵人,用极小的声音问候了一下姬天昴。
天昴见男孩模样,虽是纤弱,但眉宇间却和元昶多有相像之处,想到二人处境天绕之别,心生怜悯,慈爱地弯身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受嬿贵人邀请,天昴进得山庄小坐,略知了他们母子这些年境遇。
原来,如今整个山庄只剩一个老奴伺候嬿贵人母子。
虽说宫中还会每年将嬿贵人及元旭皇子的按例须给的年俸送过来。但是虽有银两,却因在山中,下山不易,一年到头采办不来什么东西。可怜嬿贵人无奈只得自己动手,把山庄的几处花园辟了几块田地,与老奴一同种些果蔬,自给自足了。
天昴见此情景,不由心中感慨,也叹太皇太后未免太过凉薄了。
这是他初到山中时候的事情,如今他收到皇上飞鸽传书,突然令他烧掉栈道,虽亦知京中有变,事关重大,但是知若栈道被烧毁,重修不知要花多久时间,于是趁夜悄悄送了些米面放在山庄门外。然后才一把火将栈道烧了。
果然第二日,便有一个陌生男子来到龙潭山,见栈道被烧,在崖边骂骂咧咧许久,复又下山去了。天昴躲在暗处,听他言语,猜出是要找元旭回京,暗暗佩服元昶小小年纪料得先机,有心助元昶一把。
便乔装成农夫,跟陌生人下山,诱他喝了掺巴豆粉的茶水。算算该至少令其迟三日回京,若是元昶真有所动作,按传书之日算起,亦可以拖延得差不多了。
且说那日高明德见元昶奋笔疾书,他其实写了两个名单,一个是给简一芦的,其中皆是朝中与张大诚一同戎马出身的武官,另一个名单是给王橚的,是这几十年来与张氏一党保持距离的文官。
此时的朝堂之上,张大诚环顾四周,已经发现孟济宗、刘贵荣、章党恚等几个死忠自己的武官皆未上朝,心中不安起来。
你道这些人如今置身何处?说来好笑,这些人年轻时征战沙场,身边都是男儿,如今财帛不缺,却都有一个共同爱好,便是出入花柳之地,贪恋女色,大概是要把年轻时未发泄的精力补回来,元昶虽未亲政,也好歹是个临朝十年的皇帝了,况张党狂妄,有时在朝堂之上也会不顾体面,当中拿此说笑,元昶怎会不知这些武夫的陋习。
如今,他便利用这一点,命一芦派人分而击破,迷晕后丢在几处青楼,让人好生伺候。其实除了章党恚那晚还算安分,在家中饮酒,其余几人哪个不已经在青楼寻欢,一芦等人只须混进去往酒水中加些药饵,便大功告成了。
章党恚则因醉酒毫无防备,迷晕后被丢在他老相好的房中。这些人生活糜烂至此可见一斑。等几人醒来早已过了上朝时间,他们醉生梦死惯了,竟未起疑,再者他们不把元昶放在眼中,都觉过了不去上朝便是不去,皇帝亦不能拿他们如何。
另一边,王橚亦按照元昶吩咐,再加上自己多年经验,与元昶在北极殿一同修改了一下名册,便连夜一一拜访,张大诚这些年专权武断,再加文官中多有儒士出身者,看重先制祖规,如今太皇太后后宫干政多年,对此敢怒不敢言,因而王橚没费多大口舌,几人便都应允下来。
此时上朝,已是万事俱备,元昶望着一众官员的表情,有不知所措的,有胸有成竹的,有故作镇定的。他想道:无论你们现在在想什么,从今日起,你们便都是我的臣子了。
元昶与太皇太后两厢坐定,太皇太后刚要问众臣上奏之事,却被元昶抢先,道:“今日上朝,朕不得不过问下前日大理寺之事。”
听得此话,牛荫祖赶紧出来跪倒请罪,道:“此事是臣办事不力,请皇上降罪。”
元昶只瞥了他一眼,竟不理他,只让简敏之出列,道:“简卿家,你当日亦在场,何不与朕详说当日情景?”
简敏之得令,便将芷霈如何冲撞大理寺,天色如何异变,大理寺衙差如何溃散等一一说了,当然自己与昙奴通风报信之事自是隐去不说的。
自芷霈死后,元昶还尚未听过事发细节,此时听来字字如刀刻在他心上,只见他面色冷峻,问道:“简大人,此时牛大人在何处啊?”
简敏之面无表情,如实答道:“藏身案底。”
群臣中多有窃笑者,牛荫祖自觉无地自容。
元昶又道:“朕原想选后之事须得慎重,故而迟迟未决,竟有人因此动了歪心,惹出这些乱子。”
说到此处,张大诚轻咳了一声,自觉尴尬,太皇太后亦心生不悦,只元昶话里有话。
只听元昶又道:“朕左右思量,觉太皇太后所言极是,王卿家之女端庄贤淑,甚得朕心,欲立其为皇后,众卿家以为如何?”
太皇太后听后,只觉诧异,日前还因立后之事,不惜拿密诏相要挟,何以这么快便转变了心意。看来终归是小孩儿家,不知情为何物。
而此时的王橚,只觉殿上一众目光都投向自己,只觉人生从未如此荣光,但脸上却露出惶恐之色,出列伏地道:“小女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青睐。”
张大诚见王橚表现未免浮夸,不由嗤之以鼻。此时全朝跪拜,恭贺皇上,千呼万岁,张大诚等人亦不得已下跪叩拜。
(说明,这是前传内容,讲述了少年霈儿与少年元昶之间的故事。因为要加章节序号,但是系统总是提醒字数不够,只好加个说明了。(说明,这是前传内容,讲述了少年霈儿与少年元昶之间的故事。因为要加章节序号,但是系统总是提醒字数不够,只好加个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