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姬天昴回望宸阁之后,彻夜未眠,他原本留在宫中只是为了见玥禧,如今因自己连累玥禧清誉,玥禧亦坚持不再见面,对这皇宫便无甚留恋。加之他知很快将有腥风血雨,自觉人生渺茫,不若早早归去。
这日一早便将一众事情交代给弟子化权,往与太皇太后请辞,太皇太后亦觉自玥禧之事之后,姬天昴已不似以往忠诚,留着也是无用,便不作挽留。
天昴临行,往北极殿见元昶辞行,见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面容憔悴,当年他与高祖并肩作战,情义深厚,自觉不忍他后人孤立无援,悄悄与元昶道自己已找好去处,会在龙潭山修炼,若有心结,可飞鸽传书与他。元昶见他去意已决,便答谢送别不说。
这厢太皇太后拿着化权算来的芷霈命格,彻夜未眠,“七杀乃将星,然则与紫微间却有缠绵之意,光芒掩过太阴”,姬天昴的话犹在耳边。如今元昶执意要娶芷霈,可不是中了当日所言。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先是那陆滟华夺走了她的丈夫,险些害她后位不保,好不容易等到那陆滟华死了,后脚又来了个夏莺莺,害得琭禧致死都不肯原谅她这个母后,多少心碎苦熬,多少心机费尽,难得如今皇孙元昶聪明懂事,祖孙和睦,怎的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谢芷霈,让他们祖孙二人第一次有了分歧。想到此处,她不仅更对这谢芷霈恨得咬牙切齿。她不能让这区区女孩扰乱了后宫朝堂,事不宜迟,不管夜深,立刻着人差张大诚来。
张大诚这几日本来对选后一事诸多不满,如今夜深,听人来传,不免心中有气。这几十年来,只要太皇太后要他议事,无论白天黑夜,他都得应诏入宫。太皇太后精力充沛,把他也拖得甚是疲惫。
他任劳任怨这么多年,如今竟连个傲云的后位也不许,想到此处,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他怠慢地让来人先行回宫,自己磨蹭了很久,才不紧不慢出门。
且说太皇太后等了许久才见张大诚过来,知他对立后一事多有不满,先与张大诚道:“哀家瞧着,你那孙女傲云倒也是聪明伶俐,只是年纪确是还小了些,你也知道,你虽为百官之首,觊觎你位置的人还是大有人在,正等着纠你的错儿,若此时不合常理立了傲云为后,恐难以服众。”
张大诚知这不过是太皇太后牵强附会的言论,但事已至此,他又不能真的与太皇太后决裂,只得说:“还是太皇天后思虑周全。”
太皇太后又道:“再过两年,等傲云长大些,我看可让她入宫,做过贵妃也是可以的。”
张大诚虽然执迷权势,但亦爱惜自己孙女,虽是妃位,总不过是侧室罢了,他生性高傲,也是瞧不上的。心中虽如此想,口中还是得说:“谢谢太后!”
后妃之事便到此为止,太皇太后说是皇上有立芷霈为后之意,但未与之提及星宿之事,若提及,岂不是令他知道除了芷霈,乃保了灵翥。太皇太后只道:“若是灵翥做了皇后,王橚向来与汝友善,如今更能尽心帮助你我,可若芷霈入主后宫,谢廷和岂不是成了国丈?加之他手中密诏,它日势大,后果不堪设想。”
张大诚点头认同,问道:“今日太皇太后找微臣来,是有何吩咐?”
太皇太后道:“你可记得当初皇上说要芷霈入宫选后,那谢廷和百般不愿意么?”
张大诚细细回想,确是如此,道:“此事蹊跷,前不久他还立主皇上亲政,只是苦于无人应和。他即有心要助皇上掌权,他女儿立为皇后无疑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好的时机。这人虽然木讷,也不至于蠢到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太皇太后道:“哀家瞧着这谢家的丫头处处透着古怪,你且瞧瞧着人打听,看看有何发现,速来报哀家。”
张大诚领命回府。
张大诚走后,太皇太后随身嬷嬷不解道:“太皇太后为何不让王大人去办此事。既然他女儿正与谢家的丫头争这皇后位子,必然尽心办事。恕老奴多言,如今这张大人愈发不尊重太皇太后您了。”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并未与嬷嬷明说。这些年,她派张大诚明的暗的做了许多事,两人已在一条船上了,无论张大诚对她如何,她如今已不能像当初一样,随随便便打压他了。至于不用王橚,亦是同样的道理,如今若是王橚替她做些暗事,她就不过多了一个“张大诚”替她办事,两人若分享秘密,便是互相制肘。她想让王橚替她把明面上的事儿都办妥。而他手中不能有她的把柄。
且说回去后,张大诚差人打听,发现谢府上下,嘴都紧得很,凡是关于谢家小姐的事情,一概问不出什么。此时卜雨已寻得密诏,便复命回宫了。
几日来,谢府周围可疑之人来来去去,谢府竟无人留意。且说,刚巧,碰到个伙计在后门要入府被拒,被张大诚的耳目撞了个正着。
你道这伙计是谁,就是日前收了卜雨银两回老家的厨房伙计。原来他突然收了这许多钱,回乡后摆阔挥霍,不日便身无分文,被家中老父母嫌弃,只得硬着头皮回谢府求个差事。只是谢府管家嫌他当日突然回乡害府中人手不足,心中不满,断然拒绝了。
如今,这伙计见来人又如当日一般,突然给他许多银两,只说让他说出谢家小姐秘密,他如何不肯?人若肯收第钱一次,定肯收那第二次。他便悉数将那古怪之事,添油加醋都说与了来人听。来人一一记住,回去禀报了张大诚,张大诚听罢亦是半信半疑,令下人好生安顿好那伙计,自己入宫回禀太皇太后去了。
太皇太后听罢,冷笑道:“我说那丫头一下把元昶迷住了,竟是个妖孽。”
张大诚道:“说是此女天生异香,可摄人心魄。”
太皇太后道:“那日哀家闻得满室生香,原以为是众人为选后之事厚施脂粉。”又道:“那告密之人你可安顿妥当。”
张大诚道:“已安顿妥当。”
太皇太后随即附耳与张大诚说了些话。张大诚听罢,俯首道:“太皇太后好计谋!”
太皇太后冷笑道:“这都是与张卿家学来的。”
张大诚知她指的是玥禧与姬天昴之事,亦不作回应,行礼后离了永寿宫,按太皇太后吩咐安排下去了。
第二日,京城中忽然谣言四起,传谢廷和之女貌美如狐仙,惯会夜行,且能摄人心魄。原来张大诚买通了那伙计,令他在街市传播谣言,百姓最爱这种猎奇故事,不出一日,便已是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醋,越穿越离谱。
几日下来,许多人日夜围在谢府周边,连谢廷和上朝都得从后门悄悄溜走。谢廷和自然知道此事是太皇太后指使所为,深恶痛绝,他哪里领教过妇道人家的阴毒。
而元昶这几日颓废得很,再加上太皇太后刻意封锁宫中消息,他竟不知宫外异变。
谢廷和迂腐,觉得谣言之事总会过去,又觉乃私事,不便在朝中说,只一味忍耐罢了。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预料得即将过去,几日后,城中忽多了一些道士,四处说如今天下多有灾异,乃是朝中出了不祥之人,不用说,此人便是指向芷霈。无怪乎当初太皇太后对张大诚冷笑说是从他那学来的。她是领教到了这谣言积毁销骨,杀人于无形的力量。
却说这几日,谢廷和为保护女儿,严禁她出门,但是墙外时有百姓高声喧哗,多有污言秽语,芷霈如何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日又听到外面辱骂之声,霈儿忍耐不住,不顾下人阻拦冲到了府外,立在大门口,朗声道:“你们瞎猜什么,我便是谢芷霈了,哪一点像个妖精了?”
谢芷霈蓦然站在众人面前,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只见芷霈一席青衫,一头乌发飘逸,立于日光下,竟似个雪人儿一般。
这时,不知哪个喊了一声:“就是她!”人群便又骚动起来。霈儿听不清他们在七嘴八舌说什么,只觉得人越来越多,渐渐朝她涌来。
年幼如她,见此情景,不免慌了。只觉有千万只手在指着她,不知不觉,退路也被人堵了,府中下人便是要来营救也是不能。
此时,霈儿忽然觉得左臂被人猛拉了一下,随后整个被人护住,一直外人群外突围出去。
只听得有人低喝一声:“上马!”她便被连人拽上了马背,那人与她一同骑马直奔西郊城外而去。
霈儿神情恍惚,直到到了郊外下马,才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卜雨。
原来卜雨虽然回宫,但不日发现城中异动,谣言四起,且皆是冲着霈儿而来,故而留了个心眼,常暗中回谢府周边守护。
这日,正巧见霈儿冒然冲出来,遭众人围攻,所以出手相救。
霈儿见是卜雨,这几日的委屈,忽然都涌上心头,蹲在地上大哭道:“他们为何如此对我?”
卜雨将她扶起,见她在风中哭成了泪人儿,心生怜爱,欲用手将她脸上的泪珠儿抹去,但手举到一半,自觉失礼,又收了回去,他不擅言语,见她哭得伤心,也是无法,只能陪她一道站着。
(说明,这是前传内容,讲述了少年霈儿与少年元昶之间的故事。因为要加章节序号,但是系统总是提醒字数不够,只好加个说明了。(说明,这是前传内容,讲述了少年霈儿与少年元昶之间的故事。因为要加章节序号,但是系统总是提醒字数不够,只好加个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