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色的晚霞笼罩着仲春殿,金禹还未走到门口,就看见元旭欢快地朝她奔跑过来:“金禹,你可算回来了。”一片晚霞中,他笑着,一如慕华山庄前的那一树晚樱。
金禹看着满脸笑容的元旭:“你专在门外等我么?”
元旭如孩子般任性地说:“是啊,我专在这里等你,这宫中太无聊了,竟然比慕华山庄都无聊,枉里面住了这许多的人!”
金禹听了,却笑了:“你娘若还活着,听你说这样的话,非骂你不可。我听师父说,你娘可是心心念念等着回宫呢。”
金禹说着,却看见元旭原本开心的脸暗淡下来,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元旭却看到金禹手里拿着的水晶,好奇问道:“这是谁送你的?”
“这不是别人送我的,是我在运河码头问一个送茶水的姑娘要过来的,说不定是个要紧的物证。”
“要紧的物证?”
“嗯,我瞧着这么上等的水晶不似民间所有,带回来找宫中的鉴宝师傅看一看。”
“哦。。。”元旭似懂非懂地应着,接着,踯躅着好像有话要说。
“你想跟我说什么?”金禹看出了他的犹豫,问道。
“我想问问你,之前皇兄说要你搬出去独住,你。。。”
金禹知道他的心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怕我搬走了你一个人太无趣吗?放心吧,我才不会理你那皇兄呢!”
元旭听了,仿佛孩子得了糖一般,喜悦都写在了脸上:“真的?”
金禹保证着:“真的!”
两人一路往仲春殿走去,元旭絮絮叨叨地问着各种问题:“他们说你是那个谁死而复生,是真的吗?”“皇兄好像很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金禹却只是笑着,并不回答:“元旭你好啰嗦,这些事,我三言两语解释不了,以后有空再聊。。。。”
。。。
元昶听说金禹回来了,便即刻来了仲春殿,金禹告诉了他水晶的事,元昶便不顾时间,连夜把鉴宝师傅召到了仲春殿。
此时天色已暗,鉴宝师傅凑着琉璃灯,对着水晶仔细查验了很久,回禀道:“启禀皇上,金公子说得没错,这水晶确实不是一般的物品,您请看。”说着,把水晶对准琉璃灯让元昶凑很近的看,元昶“哦?”了一声,便交给金禹让她也看看。
金禹眼睛贴着水晶,看到里面有一个极小的“御”字,不由脱口而出:“果真是宫中之物!”
“但是。。。。”鉴宝师傅紧接着说道,“这块水晶应是从一块大的水晶上掉下来的,但是我朝自开国以来宫中就不曾出过如此大块的水晶,而且,我朝御制的珠宝,都一律只刻年号,并无单独刻御字的惯例。这应该是前朝遗物。。。”
“前朝的?”金禹思忖道,“那也就是说不一定是从宫中带出去的。。。”
元昶痴痴看着金禹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那时你不过是未满十四的小女孩儿,如今你似乎长大了些。。。”
金禹听了不由脸上一红:“现在说这个干什么,还在查案子呢。”
元旭看了,心下默默感慨:这分明是一对情人的模样。
金禹摸着手中的水晶:“师傅说这是从一块大的水晶上掉下来的。大的水晶。。。”她指尖刮过只觉水晶表面圆滑,忽然想到了什么,拉上元昶:“走!我们去上书房说话。”
金禹拉着元昶一路奔到了上书房,伸出手索要道:“你把那账簿的副本给我瞧瞧!”
元昶却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朕有个副本?”
金禹抿嘴一笑:“你向来不信任人,上次却那么大方就把账簿这么要紧的东西给了王橚,不是你留了后招,还是什么?”
元昶听了拍了一下金禹的脑袋:“就你机灵!”说着,果然从抽屉中取出了一个副本。
金禹逐条查看着,终于看到一条:“河南郑侑送水晶弥勒一尊,改判郑三七无罪。”
“水晶弥勒?”金禹念着,“没猜错,这圆圆的一块水晶应是佛像的半个头。。。。”
元昶却对郑侑这个名字来了兴趣:“郑侑,莫不是郑运通的后人?”
“郑运通是谁?”金禹问道。
“郑运通是前朝名将,后来归降我朝。。。”
“那他手里有前朝的贡品也就不足为奇了。何况我朝崇尚道教,弥勒定不是如今所制。”金禹说着。
“这是郑侑回贿赂牛荫祖的,如今出现在运河码头,可见,码头很有可能是长大诚往外运赃物的地方。”元昶推测道。
“雪娥说是她爹爹送给她的,那问下她爹是从何处捡的,说不定就能知道。”说着,金禹便急匆匆出去了。
。。。
金禹叫上卜雨连夜去了运河码头。虽是夜晚,码头上依然还是人来人往地忙碌着。雪娥长年在码头给苦工们送茶,与大家都已熟悉。金禹他们稍稍一问,就打听到了雪娥家住何方。
“刚还有人来问那送茶姑娘的住处呢?”旁边,一个老头儿吸着旱烟通金禹他们说道。
金禹听了却心下“咯噔”一下:“不好!”赶忙往雪娥家中奔去。还未到门口,就听见雪娥凄厉的哭喊声。金禹和卜雨飞奔上前,只见几个黑衣人提着刀站在雪娥家中还未撤离,然而雪娥与她爹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昏暗的油灯下,雪娥惊恐的双眼依然圆睁着,眼角的泪痕都还没有干。是他们,知道了雪娥的水晶,知道若他父亲说出捡到水晶的地点,就会惹来极大的麻烦。禹死死捏着手里的水晶坠子,知道他们父女二人是被杀人灭口了。然而,雪娥有什么错,她只是个风雨无阻给和她爹爹一样的苦工送茶的善良姑娘,她把自己的旧衣裳洗得干干净净,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她是如此自爱的一个女孩,她的爹爹无非只是以为捡到了一个不值钱的饰品想让他的女儿在疾苦的生活中多一些快乐,却仅仅是因为这样惹来了杀生之祸。金禹死死盯着眼前这几个杀害雪娥的凶手,一言不发。几个黑衣人见到金禹与卜雨来了,互相使了个颜色,眼见着便要破窗而逃。
“哪里走!”卜雨高喊中,但是还未等他动手,只见几个人被什么东西缠住,不约而同地倒在了地上。卜雨回头一看,原来是金禹用雪娥家中的纤绳缠住了几个杀手。
金禹的双眼迸发着可怕的愤怒,似乎要燃烧起来。这眼神,卜雨心中一惊,这眼神正是和那晚他在西郊谢府看到的一模一样,他心知不妙,赶忙大喊着想阻止金禹:“金禹,冷静!留。。。。”但是还没说完,就传来了其中个人惨烈的叫声,只在一瞬间,金禹徒手拧断了他的脖子,她下手凶残,几乎把他的头都拧下来了。其余几个凶手见了,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疯狂地挣扎了,大喊着饶命。然而,还没等卜雨阻止,随着几声颤人心肺的折断声,剩下几个人的脖子都被拧断了。
“留活口。。。。”卜雨无力地说完了剩下的话,他看到金禹站在扭曲的尸首之间,审视着它们,那眼神,仿佛刚刚被杀的不过几只猎物,而不是人。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令卜雨感到了更大的不安,这次,金禹并没有丧失理智,杀完人,她很寻常地抬起头看着卜雨,平静地说道:“啊,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言语间,卜雨甚至都觉得她有些享受这种杀戮的感觉。
“金禹,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卜雨忍不住责备道。
金禹却不解地看着他:“你在生气什么?他们杀了雪娥,不都该死吗?”
“可是?”
“你说活口吗?按照以往几次情况,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肯定也会自尽而死。”金禹说着,卜雨听不出一丝懊悔。他说不过她。
盛夏的夜中,卜雨如同身在寒冬,申天枢的话开始无比清晰地在他耳边回旋:你见过她的可怕,你别和我说你不信。她是七杀独坐的半人半神。。。但也是最易入魔的奇物。。。如今她杀戒已破,万一难以控制。。。当年的霈儿宁死也不愿意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想什么呢?赶紧看看有什么线索留下。。。”金禹依然是那样俏皮的语气,但却令卜雨感到森森的寒意。
“金禹,你知道你又杀人了吗?”卜雨问着。
“我知道,怎么了?”金禹似乎不明白卜雨为什么这么问她。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能开杀戒。。。”
“我是说过,但是我已经杀了人了,有第一次,为什么不能有第二次?”金禹若无其事地回答着。
“我的心没有了。。。”卜雨想起那天金禹说的话,那时候他只当是金禹的糊话,如今却不由得心惊肉跳。难道,金禹真的已经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了?他看着眼前依然活奔乱跳,娇俏可人的金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