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正商讨着,有昙奴上前通传:“高公公来了。”
“高明德?”金禹奇怪道:“他怎么来了?”
她刚说完,就看见高明德从外进来了,他战战兢兢地走过那些排在地上的刺客尸体,来到几人面前:“几位这么晚了,果然还在这里呐。”
“小德子你不去伺候你主子,跑我们这儿来作什么?”金禹问道。
“哎呀,杂家还是叫你金公子吧,若不是你这张脸呐,杂家真不敢相信你和霈儿姑娘是同一个人。她可是个娇俏温柔的可人儿。”
金禹却笑了:“你大半夜跑过来,可别告诉我是专为了同我说这个?”
高明德亦笑了:“是了,不扯这些个闲话,杂家这是背着皇上出来找你们的。”
其余人尚可,一芦听了却很是意外:“高公公,据我所知,您是最不会背着皇上做事的人,今儿怎么?”
高明德说道:“如今非常时期,杂家也并非那样死板的人。只是有件事如今要问问金公子,您可是给长大诚偷偷给过您的画像?”
“画像?没有啊,我为何要到他那刻意暴露身份?”金禹一脸无辜。
高明德听了却很意外:“那就奇怪了。”
“嗯?出了什么事?”金禹问道。
“几日前,张大人忽然觐见皇上,说了些奇怪的话,说有人给了他一幅霈儿姑娘的画像,又明示暗示皇上霈儿姑娘没死,就是金公子您呢!以杂家愚见,皇上是因此对你起了疑心,才突然揭开你的面具的。”
“那和这次刺客的事有什么关系?”一芦问道。
高明德叹了口气:“这张大人可算是清楚咱皇上的弱点了,自从他觐见之后,皇上便心神不定,对于长大人那儿也不能全心应对了。”
金禹恍然大悟:“你是说这看起来,就像张大诚早就知道会有人要刺杀皇上,先来打这前站,扰乱皇上?”
卜雨道:“话虽如此,但是咱们没有证据啊。说起来,长大诚怎么会知道你就是霈儿?”
金禹摇了摇头:“谁给他我的画像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绕着地上的几具尸体走,忽然,她蹲下身,用手拨开其中一名刺客的头发,取下了一小撮白色的粉末,凑近看了看,在火光下呈现出晶莹的色泽。其他几个人围拢过来,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金禹起身,看着高明德,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小德子,你想尝尝是什么味道吗?”
高明德听了,忙不迭摆手:“不不不,这,万一是毒药怎么办?”
卜雨却在一旁说道:“据我所知,赤鬼人不善炼术,虽然善于用毒,却是原汁原用的,并不能做成粉末。”
而金禹依然不依不饶:“尝尝嘛,这可是你效忠皇上的好机会。”说着,她冷不丁捏住高明德的嘴,往他嘴上涂抹了呐粉末。高明德吓得不轻,在那里“嗷嗷”直叫,带金禹松手,早已吓得涕泪横流,直呼:“救命!救命!”
金禹见他惊慌的样子,却笑得乐不可支,倒是一芦看不下去,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你到底给高公公吃了什么?”
金禹上前亲拍高明德的背,安抚着:“好了,别哭了,你仔细舔一下,是什么味道?”
高明德顺从地舔了一下,紧接着又舔了一下,脸上的惊恐变成了困惑:“咸的?是,是盐巴!”
金禹笑嘻嘻地说:“咱俩什么交情,我怎么会坑害你!”
高明德却是又生气又无奈:“你,哎呀你怎么能这样戏耍杂家。”
“怎么能说戏耍呢,你可是帮我们发现了一个要紧的线索。”金禹俏皮说着。
“可是这盐巴算什么线索呢?”一芦问道。
金禹此时脸上变得格外严肃,对几个人说道:“上次王大人跑去找张大诚发难,我去解围,偶然注意到张大诚肩上粘了一小块白色的粉末。他这样位极人臣,怎么可能如此邋遢,定是在什么地方沾染了未及掸去。我便顺手粘了些在手底,事后一验,竟然是盐巴。这就更不寻常了,君子远离庖厨,他堂堂张大人不至于亲自下厨,为何身上会有盐巴?”
卜雨听了,辉映道:“所以你堆刺客身上粘有盐巴这件事情格外上心?”
金禹点了点头:“但是如今我所知的也仅有这一点点线索而已。他们很可能在一个有盐的地方碰面。”
高明德沮丧道:“这哪个厨房没有盐,咱们总不能挨家挨户地去查吧?”
但是,卜雨却推敲道:“金禹说她是在长大诚的肩上发现盐末子的,而今日,咱们是在尸首的头顶发间找出的盐巴,张大人曾是猛将,身高八尺,这些刺客略矮,但也都是成人,试问哪家厨房的盐罐子会放在那么高的地方?”
金禹和一芦纷纷点头,一芦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是盐仓?”
卜雨一听,赞同道:“运河码头就有盐仓,这些赤鬼兵定是从水路偷渡来的。”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码头!”金禹见有了眉目,顿时来了精神。
但是她说得兴奋,却没人响应,只有一芦说道:“难道传言是真的?”
金禹见几个人都不说话,已自觉得奇怪:“什么传言?”
一芦道:“当年不是盛传谢大人的爱女从不入睡。”
金禹听了,笑着说:“原是说这个,我倒差点儿忘了你们已经两夜无休。”她这才看到几个人都已倦容满面了。
。。。
日上三杆,几个人略作休整,来了码头,此时的码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快看。”卜雨指着一个方向对金禹说道。
金禹看过去,只见一队苦工,正从船上背下百来斤重的盐袋,步履艰难地朝盐仓走去。天气炎热,这些苦工光着膀子,汗流浃背。
盐袋都是用麻编织的,口子用粗绳缝住,一些盐便从缝隙中零星漏了出来。
“大伙儿歇会儿,过来喝口水吧。”不远处,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姑娘大声招呼着,不少苦力听了,便放下手中的活儿围了过去。
姑娘将煮好的凉茶倒在整齐摆好的粗茶碗中,分给上来的苦工。
金禹他们见了,也顺着人流走了过去。
那姑娘看了看几位的模样,不无鄙夷地说:“几位爷,我这茶只给这码头上的苦工吃,没你们的份。”
金禹看她皮肤虽然有些黑,五官却很清秀,一身很旧的粗衣被洗得干干净净,不自觉对她有些好感,客气说道:“姑娘,我们不是来问你讨茶喝的。
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姑娘充满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想知道什么?”
金禹问道:“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叫雪娥。”
“雪娥姑娘,你是不是每天都在这里送凉茶?”
“是的,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体格健壮,看起来官爷模样的老人家来码头?”
雪娥听了却笑了:“老人家怎么会是体格健壮的呢?公子说笑了。”
金禹却很认真:“那就是没见过。那可曾见过几个黑瘦的男子,颧骨很高,应该不会讲汉话。”
雪娥却皱了眉头:“公子看你眉清目秀的,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尽问些奇怪的人,我实在不曾见过,你看我这凉茶也送完了,你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这就告辞了。”说着,自顾自收拾茶碗茶壶起来。
本来金禹也打算去别处打听了,但是快转身的时候,看到从雪娥的衣襟里掉出一个坠子,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彩,金禹一看,就知是上好的水晶,不由又止住了脚步,不无怀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雪娥,你一身旧布衣,应该家中并不宽裕,从何处来这么好的水晶坠子?”
雪娥看她眼神中满是猜忌,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负气道:“怎的,难道只准你们富贵人家穿金戴银,不许咱们穷苦人家也有首饰嘛?”
“姑娘,她不是这个意思。”卜雨在一旁解围道。
没想到金禹却不依不饶地问道:“不是说你不配,只是想问问你从何处得来的。”
雪娥摸了摸胸前这块剔透的圆形水晶,反问金禹道:“你说它是水晶?很值钱吗?”
金禹看她这么问,反倒意外:“怎么,你不知道它是水晶?”
“这是某日爹爹从这码头捡来的,我瞧着漂亮,就自己络了带在身上。原以为不值钱的。”
金禹听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问道:“你能把它借给我几日吗?如果舍不得,我可以给你钱。”
雪娥却反问她道:“这个对你很重要吗?”
金禹难得真诚地对她说:“很重要。”
雪娥依依不舍地将水晶解了下来,小心翼翼交到了金禹手上,抿嘴问道:“这个,你会还给我吗?”
金禹看她的憨态,不由笑了:“这个自然,我会还给你的。”
回去的路上,卜雨问道:“你专程问那姑娘要水晶作什么?”
金禹把玩着这块圆形的水晶,说道:“你看这边码头,漕运所载的,都是大宗的货物,但并不贵重。如珠宝这种奢侈的东西,一般都是由邬老爷这样的货商贩运的。而码头上多是苦工,不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掉下,若是富商掉的,商人,不管多富,都是抠门的,定会回来苦苦寻找。听雪娥说,她得到这个已经有些时日了,怎么会没人来找?不是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