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本来面目2

夜色渐渐褪去，雨点点滴滴终于渐渐止住了，残烛将尽，元旭看到金禹凝神望着远方，似乎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金禹？”元旭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嘘。。。”金禹把食指放在自己嘴唇上示意元旭不要说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元旭看着金禹凝重的神情，隐隐觉得不安。
“厮杀声。。。”金禹喃喃着，视线望向上书房的方向。
“厮杀？不可能，这里是禁宫，怎么会有坏人进来？”元旭侧耳倾听，“什么都没有听见啊，是不是你的幻觉。”
然而金禹耳中那厮杀声越来越强烈，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皇上！”
“不好，出事了。”此时的金禹已经想不了那么多，冲出了仲春殿，直奔厮杀声传来的方向而去。天色渐渐变亮，洗刷一新的宫殿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的气味，然而随着离那个方向越来越近，晨风中却渐渐夹杂着血腥的味道。
“元昶！”金禹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她拼尽全力飞奔着要去解救那个她用性命守护的人，风飒飒吹过她的脸颊，她抹去一把脸上的露水，戴上了那副金面具，跃过一道宫墙，只见上书房外不大的空地上，横陈着数十具侍卫的尸体，血混杂着昨夜的雨水染红了一地青石。约十七八个黑衣人手中握着弯刀与剩下的侍卫厮杀，刺客出手凶残，陆续有侍卫倒地。天未亮，援军还没到！元昶被几个侍卫护住，高明德哆嗦着扶住元昶，元昶的左袖一片殷红，血不住地往下淌着。一声惨叫，其中一个护住元昶的侍卫被黑衣人的弯刀劈中应声倒地。眼见白森森染着血的弯刀直指元昶而去，忽然一声响彻天际的碰撞声，弯刀飞了出去。
高明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喊着：“金公子！”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金禹一袭白衣，手里抓着死去侍卫的长枪，站立在晨光中，死神般扫视着围上来的刺客，用清澈而冰冷的语气说道：“谁都不能伤害他！”
“金禹，小心，这些刺客身手怪异，似非中原。”身后，元昶提醒着。然而话音刚落，就听见其中一名刺客发出野兽般的惨叫，握着弯刀的手臂已被金禹的长枪挑断筋脉，鲜血喷撒而出。
“一个！”金禹念着，“第二个。”又一个刺客德腿被刺中，倒在地上。
“第三个。。。”随着金禹的数数，剩下的侍卫也来了士气怒吼着，上前与刺客厮杀。
当金禹数到第九个的时候，卜雨与一芦终于带着昙奴赶到了。
“杀！”一芦一声令下，数十个昙奴一拥而上。
“他们是赤鬼兵，攻下！”卜雨高声喊着，昙奴得令纷纷攻击刺客下摆，果然这是他们招式漏洞，昙奴在对阵中开始占了上风，旭日东升，终于刺客纷纷被杀，还有几个初时被金禹刺伤倒地的在地上呻吟。
“留活口！”元昶下令道。一芦一摆手，昙奴倏然住手。金禹赶忙越过几具尸体奔到元昶跟前，一言不发，撕下衣角扎住他的左肩，忽然，元昶一把抱住她翻身扑倒在地上，金禹还未及反应，边上一个侍卫“啊”的一声，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
“毒刺！”卜雨喊着，金禹一眼扫去，那个被她刺伤大腿的刺客半躺在地上，手上还捏着一个竹哨，脸上露出得逞的满意笑容。
“啊！”金禹怒吼着，抓起边上的长枪猛掷过去，长枪贯穿了刺客的胸膛，他带着诡异的笑容死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金禹看到元昶脸上极其痛苦的表情，知道他已经中了毒刺：“你！”
“你替朕挡过一箭，这是朕还你的。”说着，元昶护着金禹的身体仿佛坍塌一般，重重地倒了下来。
“不可以！”金禹抱住元昶，坐起来大喊着，“你振作点，高明德还不快叫太医！”高明德早就吓德六神无主，连滚带爬地和一个昙奴一起朝太医院狂奔而去。
身边中刺的侍卫已经吐血身亡，死掉的刺客手中的竹哨，取出其中的毒刺嗅了嗅，低声叫了句：“不好！见血封喉！”
金禹听了更加焦急，这是产于赤鬼国和西南地界的致命毒药。元昶的嘴唇蠕动着，仿佛要说什么，金禹低下头把耳朵贴在他的嘴边，冷不防元昶猛然抬起右手一把掀掉了金禹的面具，“哐当！”面具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几点水花溅起泛出初阳如梦如幻的光。
霎时间，一切仿佛凝滞了。几缕青丝缓缓垂落下来，在晨风中轻柔摇晃，掠过的那张脸，那张他魂牵梦萦的脸，那他千万次蓦然回首想见而不得见的明眸善睐，只是那宛如莲花初绽的眉眼间，多了那许多挥之不去的凄楚与忧愁，还有不期而至的慌张愕然。元昶微微动了动嘴角，最终没有说话，只是用右手颤抖着轻轻去抚她的脸，仿佛怕依然是幻是梦。是温热的脸庞，你还活着！不知道哪来的气力，他忽然起来紧紧拥抱住她，左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但他早已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闭眼时两道无声地落下去了：“不要走了，不要再走了。。。”他越抱越紧，反复说着，“不要再走了。。。”
金禹痴痴地任由元昶抱着，忽然觉得被风略过的眼角冰凉，她，竟然流泪了，这么长久以来，她终于流泪了，就这样吧，管他是缘是劫，如果要万劫不复，那就一起万劫不复，她想着，抬起手紧紧抱住了他。
不远处，卜雨看着晨曦中，在一片血肉模糊的宫院里，元昶拥着金禹，如无人之境。
“卜雨兄，金禹她是？！”一芦万般不可思议地说着，“这怎么可能，你我都亲眼见到她。。。”他问着，一转头，看到卜雨注视着元昶与金禹两人，手中的剑蓦地滑落在地：“霈儿？”
而看到这一切的，还有一个人，有个瘦弱的身影躲在宫门后，手指在朱漆的门柱上抓出了深深的印痕。。。
高明德终于领着太医赶过来了，起初对所有人的静默感到奇怪，但很快他也看到了元昶抱着的那个人，竟然是霈儿，一阵惊慌：“这，这，你是霈儿姑娘，你不是？”话没说完，又看到掉在地上的金面具，又看看她的衣着，“你是金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太医不知内情，请求元昶让他查看伤势。元昶放开了金禹，右手还是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生怕她不见了，任由太医取出毒刺，又查验把脉，只见太医皱眉疑惑地说道：“奇怪，刺上确实是见血封喉，但是皇上似乎并未中毒，除了流血略多，血气不足之外，并无大碍。。。”
高明德在一旁庆幸欢呼：“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而元昶仿佛没听见太医的话一般，只是专注看着金禹，视线不曾离开一点，只见金禹露出欣慰的笑容，灿若朝霞。
忽然，传来几声沉闷的呻吟声，这时沉浸在霈儿复活的震惊中的卜雨缓过神来低头看到仅剩的几个刺客脸色发黑倒在地上，他低声说了句：“不好。”赶忙去探几个人的鼻息，都已经没有了气息，竟是都咬毒自尽了。
一切如元昶的作风，将刺客的事情保密处置。
北极殿内，元昶根本不愿意卧床休息，霈儿的出现，仿佛一下把他变回了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不肯放金禹离开半步，追着问她：“霈儿，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朕？他们为什么都骗朕，说你已经死了？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和朕相认？”
然而，金禹看着笑容明媚的元昶，却不知道怎么同他解释，告诉他她真的是个非人非妖的异类？告诉他如果她一不小心，就会生灵涂炭？那原本炙热的义无反顾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霈儿？你为什么不说话？”元昶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不要叫我霈儿，我是金禹。。。”她说出每个字胸口都剧烈地疼着。
元昶听了却笑了：“到这个时候你还跟朕开玩笑，从今日起你不要穿这男孩的衣服了，换回女装吧？”
但是金禹脸上却没有笑容：“你冷静点，你仔细想想，如果我是霈儿，现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元昶摇了摇头：“不可能，你骗不了朕，你就是霈儿，朕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就是霈儿！”
“我带着面具，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误会，世上人千千万，长得相像并不奇怪，我喜欢男装，这样自在，你有功夫纠缠这个，不如赶紧查一查这批杀手的事。”说着独自走出了北极殿，独留身后的元昶不甘心地喊着：“你说什么朕都不会信，你活着便好。”
金禹没走了几步，只见殿外廊下卜雨抱剑站着，仿佛专为了等她：“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什么还是不肯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