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诚看过去,只见一个白衣的少年戴着金色面具悠闲地坐在墙头,仿佛这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与她无关。
“金面具。。。。。。你是金禹?”张大诚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金禹轻盈地跳下墙头,笑着说:“张大人幸会,听说张大人找人假扮在下,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其余人都不知道金禹在说什么,只有张大诚与王橚脸色都很难看。
金禹看了一眼周遭气势汹汹的张家家丁,略带揶揄的说道:“传说中英勇无畏的张大人什么时候也这般草木皆兵了?王大人不过好心帮你换个新家,至于这么动刀动枪吗?王大人是朝中要员不说,也是当今的国丈,张大人这样对王大人,传了出去,未免让人觉得对当今圣上不敬。”金禹说着,突然捂嘴笑了,“哎呦,我忘了,张大人出了名的不把皇上放眼里!”
张大诚听她冷嘲热讽的,一股无名火就上来了:“哪来这么么个娘炮,在老夫这里阴阳怪气的?!”
正说着,只听“哎呦,哎呦”几声痛楚的叫声,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丁纷纷应声倒地,金禹已在眨眼间击倒了数人。后面的人吓得踯躅不前。
张大诚错愕不已,只见金禹又站在了他的面前,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意:“如果这时候张大人死了,我和王大人咬死是张大人先动手要杀我们,你说他们信吗?”她语调平静,却让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
张大诚圆睁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你竟敢威胁老夫!”
金禹忽然凑上前,用手掸了掸张大诚肩上的灰尘:“放心,张大人的命这么宝贵,我不会杀你的。”
张大诚恼怒地一把挡开了她的手:“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这屋子我看也不用量了,王大人去,咱们回去吧。”
金禹说着,就招呼王橚离开。王橚一把年纪,竟然顺从地跟着金禹走了。那些张府下人们见连自家老爷都不敢动她,便乖乖让出一条路,任由他们离开了。
出了张府,王橚拱手对金禹答谢:“今天多谢了金公子解围。”
但是金禹似乎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自顾自对着自己的手又看又闻,最后还嘬了一下手指,喃喃道:“奇怪。”说完,也不看王橚等人,就径直走掉了。
王橚尴尬地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嗤之以鼻道:“不知天高地厚!”说着愤而拂袖而去。
金禹回了宫,对元昶说道:“王橚去过张大诚那儿了,什么都没查到,而且差点动起手来。”
元昶却不失望:“去过就好了,这张老贼肯定要有所动作了。”
可惜事情并不如元昶所愿,他派昙奴的人接连盯梢了好些天,张大诚那儿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而金禹拉着卜雨往黑市转了好几圈,也不见有账簿上所记的赃物来卖。那些赃物和赃款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这日,正在元昶一筹莫展的时候,高明德却进来告诉元昶:“皇上,张大人来了。”元昶听了不由得皱了眉头:“他,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原来,自从金禹走了之后,张大诚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金禹敏捷的身手,那种桀骜不驯的说话方式,她的年纪她的身形,仿佛就在昨日见过。可是她的脸,她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如果是同一个人,她为什么不给元昶看到自己的脸?他想着,打开抽屉,想要拿出那幅令他毛骨悚然的画,然而抽屉中空空如也,画已经不见了。金禹,她不是来救王橚的,她是来拿回那幅画的。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一切不过是元昶和她演的一场好戏,但是,元昶知道她的长相吗?不会,元昶因为谢芷霈性情大变,如果他知道金禹的样貌,不可能如此淡然处之。到此,张大诚依然不能相信金禹就是谢芷霈,或许人有相似,或许是易容,但是,谢芷霈,却提醒了他,他对自己冷笑了一声:“哼,老夫忘了这是元昶的软肋。”一番思量,他才决定入宫。
元昶看着张大诚气定神闲地进来,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张大人来见朕是有什么要紧事?”
张大诚脸上竟然挂着笑意:“没什么,老臣前几日收到了一幅画,本来想献给皇上。。。。。。”
“画?张大人如今修身养性,喜欢赏画了吗?”元昶一脸狐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大诚却依旧笑着啊:“不是,老臣没那个雅兴,只是画中人是皇上认识的人,所以本来想交给皇上,不想昨儿丢了。”
“朕认识?”
“没错,老臣家中有人认出画中人乃是已故大学士谢廷和之女谢芷霈。”张大诚说着,拿眼睛瞟元昶,果然,元昶难掩饰自己的在意,但是很快他不无怀疑地说:“是么?张大人什么时候需要用以死的人来做文章呢?”
“皇上说得是,死者已矣,老臣也本不该拿过去的事扰乱皇上心境,但是,因为老臣当年无缘得见谢芷霈芳容,如今见了这画,却发现画中人老臣前些日子才刚见过。”
此时的元昶已有些按耐不住:“你今日来装神弄鬼的什么意思?”
“老臣只是想提醒皇上,你身边有人为何迟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元昶若有所思地重复着。
“前几天臣鲁莽冒犯了王大人,金公子前来解围,其它倒没什么,只是老臣怎么看她的身手语调与前几日老臣见过的那个人像得很,只不过多了一副面具。”
“金禹戴面具有她的理由,你少拿这个做文章。”元昶逞强着说。
“外面盛传皇上迷恋金姓少年万一并非事出无因?”张大诚缺没有放弃,继续说着。
“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为了给朕说这个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已经说完了,可以退下了。”元昶冷冷地说道。
张大诚没有再多言,但是他从元昶的脸上已经看出了他已经起了疑心。不管他的猜测是对是错,都足以令元昶分心一阵子,同时又牵制那个麻烦金禹,给他足够的时间完成他要做的事情。
两人说话的时候高明德一直在旁伺候着,他虽然对张大诚的话诧异不已,却更担心元昶对此事的看法,等张大诚走了之后,他迫不及待地进言:“皇上,这明显是张大人知道您在查他,刻意捏造了来扰乱您的心神的!”
没想到元昶却说道:“不论他说得是真是假,有件事他说得没错,金禹为什么不肯摘下面具对着朕,连元旭都见过她的真容。朕始终难以放下她的原因,或许正是迟迟看不到她的真容,朕才多出了那许多遐想,或许见了她的脸,一切便都过去了,这于她于朕都是解脱。”
。。。。。。
久旱未雨的皇城终于在这天的午后下起了雨,起初只是几滴豆大的雨珠,顷刻间变成了瓢泼的大雨,雨一直下到了天黑,仲春殿里,元旭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前,伴着打在宫中各色屋檐、砖石上发出的层叠无序的雨声,看雨在黑夜里泛起一片谜般的白色。
“你在想什么?”身后,那个熟悉的悦耳的声音说道。
元旭惊喜地回过头,只见金禹没戴面具,笑盈盈地站在那里:“见到我有这么高兴?”
元旭却理直气壮地说:“那当然,你的病好了?”
“什么病?”金禹不明所以地问。
“就是你那个下雨天不能出门的病啊。从前在龙潭山,一到雨天你就不来,天昴叔说你有雨天不能出门的怪毛病,我和酿都觉得很稀奇呢。”
“原来说这个。。。。。。。”金禹眼光闪烁,“算是好了吧。”她已经能越来越熟练地用意念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要不是落入水中,仅仅是雨天,已经不足以令她发生变化了。
幽幽烛光下,窗外的大雨声更显得殿内静谧,元旭望着金禹,忽然问道:“你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下山走了?”
“这,是师父他们要我帮你皇兄查些事情。”金禹敷衍着。
“你走了之后,天昴叔来过慕华山庄辞行,说了些没头没脑的话,叫我不要再找你了,找你的话对我不好,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金禹默然没有应答。
元旭说着,忽而问起:“说起来你后来见过天昴叔吗?不知道他离开以后去了哪里。”
金禹看着元旭,问道:“你跟天昴师父感情很好吗?”
元旭天真地说:“那当然,他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家人。”
“家人?原来我们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元旭笑了:“你们住过来之前,和我作伴的之后我娘和老奴,幸亏后来有你们相伴。”
“元旭,天昴师父他已经仙逝了。”金禹打断了他,说道。
元旭愣住了,过来一会儿,执拗地说:“不可能,天昴叔他。。。”
“他确实已经走了。。。。。。”金禹已经看到了元旭眼底的泪花。她把天昴和玥禧的纠葛告诉了元旭。
雨声中,元旭叹了口气:“将来玥禧公主如果知道了真相,教她如何心安理得地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