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德叹了口气,自从这绿衣生了子衿公主,就比从前更加娇惯,如今皇上对后宫诸妃爱答不理,其余人也就背地里幽怨几句,唯独这绿衣三天两头弄出点事情来求元昶关心。但是心中虽如此想着,他还是劝元昶道:“皇上,怎么说她也是子衿公主的母亲呢,您还是去瞧瞧罢!”
元昶无奈地下了楼,摆驾去了青芜轩。
刚到青芜轩门口,只见奴婢太监都慌慌张张的。高明德见了,嘀咕道:“莫非这次是真的出事儿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元昶叫来了管事太监,问道。
但是管事太监哆哆嗦嗦却犹豫着不说。
“皇上问你话呢!”高明德催促道。
“昨儿公主百日宴散了席,娘娘觉得遭了羞辱,气不过,说是……”
“说是什么?吞吞吐吐什么?”元昶没好气说道。
“说是都怪皇后娘娘背后挑拨离间,让太皇太后和皇上您对她才格外不待见,要找皇后娘娘评理去……”
高明德听了,责备道:“哎呀,你们就没人拦着她吗?”
“奴才们都是抵死相劝啊,娘娘闹了一会儿也总算消停了。后来小公主哭闹,大家伙儿都忙着伺候小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娘娘已经不见了。开始的时候大家伙儿都以为有人跟着她,互相一问,才知道就她一个人跑出去了……是奴才们疏忽了,罪该万死!”
正说着,青芜轩外传来:“皇后驾到!”
灵翥缓缓从外进来,见到元昶,幽幽道:“皇上您先过来了?”
元昶瞥了她一眼,道:“皇后主持六宫,绿衣不见了,倒是让朕先知道了。”
灵翥也不着急,似是有备而来:“臣妾昨儿后半夜就知道这个事了,已派了人在宫中各处搜寻。”
“听说绿衣昨天找皇后你去了,可在栖梧宫见过她?”
“绿衣昨夜早些时候确实来过,不过臣妾没有见到她。”
“哦?”元昶乜斜着眼看着灵翥。这么多年下来,灵翥已然知道,这种表情说明他已经怀疑她了。
只听灵翥镇定地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肯定不知道玥禧公主最近身体违和,昨夜,臣妾听闻她病情加重了,就带了太医去瞧瞧她,一直过了午夜才回来。回了栖梧宫才听奴才们提起说是蕙妃来过,哭闹了一会儿,见臣妾没回来就自个儿走了,她走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戌时,臣妾看夜深了,估计蕙妃已经回青芜轩休息了,就没派人来问,正打算一早来看看,结果才歇下,青芜轩的人就寻过来了。”
灵翥说得详细,元昶奇怪道:“戌时不见的,现在都辰时了,人还没找到?”
高明德不安地说:“蕙妃娘娘虽然有些小性子,但一整夜了还不回来,实在不太正常……”
元昶沉吟了一会儿,说:“高明德,你去把卜雨和她找过来。”
“她?”高明德一边重复一边拿眼睛瞟了一眼灵翥,果然,灵翥的嘴角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插嘴道:“后宫的事就不必外人插手了吧?”
元昶只说了句:“找人要紧。”便不再理她。
……
金禹带着复杂的心情到了宫中,当她远远看到元昶充满期待的身影的时候,她知道他已经义无反顾地下了决心,这令她愈加愁云密布。
……
“找人?”听完元昶的话,金禹和卜雨异口同声地说道。
“紫禁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绿衣,你们自己后宫的人找找不行吗?”金禹不耐烦地说道。
“朕要你找便找,哪那么多废话的。”元昶也不依不饶。
“不是说是从栖梧宫出来之后不见的,那咱们得冒昧去趟皇后娘娘那里了。”卜雨认真说道。
金禹听了摇头嘲笑他:“你还真是听话,这么快就开始思考起来了。”
这时,元昶脸上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犹豫着说:“去栖梧宫可以,但是……”忽然,他凑到金禹耳边悄声说,“那晚朱雀楼,她都看到了……”
“谁?”金禹听到“朱雀楼”三个字,已经心中一紧,脱口而出问道。
“皇后……”元昶尴尬着说,“所以你去……小心点……”
“你怎么跟她说的?”
“朕都认了……”
“你!”金禹激动道,“太荒谬了!”
卜雨看着两个人窃窃私语,一头雾水,打断道:“那……仁弟,咱们要不去趟栖梧宫?”
金禹这才有意识离元昶后退了几步,低声应道:“好吧……”
“朕陪你们一起去。”他是怕灵翥为难金禹。
……
栖梧宫中,灵翥已经知道皇上马上要来了,但是令她更关心的是,金禹也要来。那个令皇上动心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她心中充满了不甘与好奇,严阵以待。
她一直盯着宫门,终于他们出现了。在元昶的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紧随而至。灵翥仿佛依稀看到了十年前自己参与选后的那天,门外那个人姗姗来迟,在逆光中缓缓显露的脸,有着她难以企及的惊人美貌。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带着一副诡异的金色面具。
在等待他们过来的短短时间里,她想了无数种应对的方式,最终,却只是一如往常的有礼有节。这是她维持自己尊严的方式。
“你就是金禹?”灵翥意味深长的先发问道。
“她就是。”元昶抢先替金禹回答道。
“皇上连让臣妾和金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吗?”灵翥的语气倔强而哀怨。
“娘娘,我就是金禹。”金禹回答道。
“我……”灵翥喃喃道,“竟然不用谦词。”继而,她冷笑了一声,“听说皇上很惯着你,看来是真的。”
“绿衣还没找到,说正事!”元昶打断道。
在尴尬的气氛中,灵翥唤来了昨晚留守在栖梧宫的蕊儿。蕊儿回忆道:“这些天,玥禧公主的身体不是很好,娘娘心系公主,让太医每日来禀报,昨夜太医来报说病情又加重了,娘娘就打算亲自前往。娘娘走了才没多久,蕙妃娘娘就怒气冲冲地来了,一进来就大喊大叫地要找皇后娘娘。奴婢和她解释说娘娘不在,她也不肯罢休,一直闯到了娘娘寝室。本来奴婢们忌惮她是主子,不敢拉她,但是后来她见皇后娘娘迟迟不来,竟然打砸宫中物品,奴婢们才不得已上前拉着她,后来好说歹说劝走了。奴婢们看她一个人,本来也想找人陪她回去,但她好像气尤未消,不肯栖梧宫的人跟着,奴婢们也就没法子了……”
“本宫已经差人把栖梧宫附近的地方都搜尽了,但是就是没有蕙妃的踪影。”灵翥说道。
“哦?是么?”金禹怀疑道,说着也不打招呼,自己拉上卜雨往外走去了。一众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纷纷跟她出去了。
出了宫门,她指着东边说道:“绿衣是不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蕊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金禹诡秘一笑:“她昨天是不是打翻了你主子不少脂粉盒子?”
蕊儿听了愈发惊讶,张大了嘴:“你怎么又知道?”
“虽然你们收拾过了,可刚才在殿内我就闻到很浓的脂粉味儿。看你主子也不是浓妆艳抹的人,寝宫那么大,要留下这么浓的味道,肯定是脂粉香水的被打翻了。”
“有这么明显么?朕都没闻出来……”
其余人都暗暗点头,金禹诡秘一笑,心想:你们自然没有我嗅觉灵敏。她不顾困惑的众人,自顾自循着残留的香味一路追了过去。
她走得快,只有卜雨跟得上她,其他人虽然都尽力狂奔,但是已经离她越来越远,忽然金禹又掉了头,一把抓住了元昶,带着他往前走。
灵翥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无限失落,仿佛她再也追不回他了。
元昶被金禹搂着腰,一路跳跃腾挪,连卜雨都被甩下来一截,元昶的脸和金禹凑很近,虽然她只在面具下露出一点下巴,但是他却很想凑近去亲一下,他试探着说:“你不生朕的气了?”
金禹却不理他,反问他:“这是不是回青芜轩的方向?”
元昶失落地叹了口气,说:“是的……”还没说完,又咦了一下,“你怎么转弯了?”
金禹道:“我循着香味走的啊,怎么了?”
“青芜轩是直走的。”
两人正说着,眼前忽然豁然开朗,露出一片潋滟的水光,这是到了青芜轩附近的一处菡仙池。
“她大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元昶奇怪地说。
金禹沿着池子走了一段路,忽然喊元昶过来,指着水面道:“你看!”
元昶顺着金禹指的方向,看到几缕细细的污渍沿着水波缓缓漂移,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七彩的光。
“这是什么?”
金禹叹了口气,道:“这多半是绿衣身上沾染的脂粉,浮上水面来了……”
“什么?”此时元昶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不安。
“是的,你得找人下水捞人,哦不,捞尸体了……”金禹阴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