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禹看着卜雨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看来令尊李大人家教甚严呐!”
卜雨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此地非君子能来之所,咱们还是回去罢。”
金禹有心逗一逗卜雨,使劲拉住他往里拽:“哎呀,男子汉大丈夫,不在红尘中翻滚一番,如何算长大成人了呢?”
卜雨堂堂一个大将军,此时却被金禹说得耳根发烫,竟然是害羞了。
两人推推拉拉进了十里百艳。
这时还是白天,街上冷冷清清的,挑在各个青楼外面林林总总的红灯笼,在日光下,褪色泛白,显得破破烂烂,全无晚上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偶有三五个百无聊赖的青楼女子残妆倦容,斜倚在门口,见卜雨与金禹来了,便贴上来想拉笔买卖。
金禹问了几个迎上来的女子香红楼在哪,便拉着卜雨径直往那里跑去。
门口蹲着一个龟公正独自磕着瓜子,见二人来,也不殷勤搭理。金禹上前,问他道:“秋娘在吗?”
龟公看了金禹一眼,见她带着面具,好生奇怪,站在后面的卜雨又面生,便警惕反问道:“你们寻她作什么?”
金禹笑了一下,叮叮咚咚丢了几个铜钱在他面前,龟公看了,一面赶忙捡钱,一面高声喊道:“秋大娘!有人找!”
不会儿,只见一个肥胖的老妈子一扭一扭从里屋出来。金禹奇怪道:“你便是秋娘?”
那老妈子看是个小公子哥儿,便笑道:“我便是秋娘,小哥儿是多久不曾来咱们这儿了,自从做了这里的妈妈。我已许多年不曾接客了呦。”
金禹噗嗤一笑,道:“你便是要接,也得有人愿意要你不是?”
秋大娘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轻浮将丝巾往金禹身上一甩,嗔道:“哎呦,小公子,你惯会取笑人家。”
说罢又捋着头发,道:“说罢,你是看上咱们家哪个姑娘儿了,我把她叫起来。这会儿姑娘们都在睡觉呢。”
金禹摇着纸扇,嘿嘿一笑,道:“小爷我今儿还真是专门来找秋妈妈你的。”
说罢,一把抓住她胳膊,叫上卜雨,便往里屋走去。
卜雨不知金禹要做什么,硬着头皮随她去了秋大娘屋里。
金禹让卜雨反锁了房门,房内只剩他们仨人。秋大妈此时已看出二人不是嫖客,害怕道:“你们要做什么?”
金禹也不急着回答,招呼卜雨一同坐下。秋大娘虽然害怕,但是出于习惯,熟练地给二人斟上了茶水,只是手略有些抖。
金禹端起茶碗问道:“你那老相好最近还会来找你吗?”
秋大娘勉强一笑,道:“小公子,像咱们这样的,老相好多得很,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位?”
金禹听了,故作随意地问道:“我说的是那姓孟的,孟济宗还来找你吗?”
秋大娘听了,反问道:“怎的,孟老爷是惹了什么麻烦了?”
金禹看她关心孟济宗,奇道:“你不是说有很多相好么,如何对每个人都这么关心?”
秋大娘做作地叹了口气:“小公子,实话与你说了罢,咱们这儿谁不是没法子沦落到这地步的,虽是风月场中的,但也不是铁石心肠,相处久了,谁没个日久生情呢?况且这孟老爷和别个寻到这里的男人不一样,却是个真正的汉子。”
金禹听了,好奇道:“哦?这话怎么说的,不都说他回京以后颓废堕落的吗?”
秋大娘道:“那是外人不懂,虽说他常常来我这儿,但却是从没碰过我分毫呢,当初我还接客的时候,常被老妈子和龟公欺负,都是他替我出的头呢!”
卜雨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嘴问道:“那他每次来了都做些什么呢?”
秋大娘道:“不做什么,就是略坐一坐,问问人家的近况,便走了。”
金禹听了,凑近秋大妈细问道:“你确定他没碰你么?我可是听说他老婆都死了好几年了,这些年竟是不曾碰过女人了?”
金禹这一往秋大娘凑近,大娘见她虽带着面具,看不清面目,但细皮嫩肉的,甚是喜欢,忘了害怕,也凑近道:“哎呦,人家骗你作什么?人家倒是希望他碰碰呢,他这么多年帮衬着我,还不让人家以身相许,真心是过意不去!”
卜雨见她说得矫情,不由轻咳了一声。
金禹道:“那他最近一次寻你是什么时候?”
秋大娘托腮思索了一下,道:“有一阵子了,约摸是半个月前了罢。”
金禹问道:“那他上次来可曾说了什么?”
话音未落,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扑啦啦一声,似有东西飞过,便敏捷地飞身窜出去抓了一只鸽子进来。
金禹眼尖,一眼瞧出与当日她在龙潭山误抓的信鸽是一个品种。
赶忙问秋大娘道:“这鸽子是你养的么?”
秋大娘见了这个鸽子,立马打开了话匣子,道:“哎呦,人家都忙死了,哪儿有这个闲情养这些个鸟儿。还不是孟老爷,说爱养鸽子,非得在我楼上养几只。每次来了也必去玩这些鸟。这鸟儿又臭又脏,落了好多鸟屎在屋后。怎奈我这妈妈的位子还是孟老爷给扶上去的,我就不敢拿这么小的事儿为难他老人家了,只叫丫头们打扫得勤点便是了。”
金禹与卜雨对视一眼,知这便是孟济宗拿来与赤鬼国互通消息的地方。
原来他佯装沉迷烟柳之地,竟是在这么热闹的地方不露痕迹秘密通信。
秋大娘见他二人问东问西,不由小心翼翼问道:“你们和孟老爷到底什么关系,为何单问他的事儿来?”
金禹话里有话地说道:“自然是关系深得很喽。他可曾带了他的小兄弟一道上你这儿玩啊?就是眼小发黄的那位?”
秋大娘拍手道:“小公子,怎的你连这个也知道?”
听她口气定是见过马无求,金禹二人一阵暗喜,脸上却故作镇定,金禹点头道:“咱们和孟老爷什么关系,不过没见过他口中的老相好,闲来无事来瞧瞧,果然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呐!”
秋大娘听一个翩翩少年说自个儿风韵犹存,又听说孟济宗背后介绍自己是他老相好,早乐开了花儿,猛拍了金禹一下肩膀,道:“哎呦,早说嘛,吓得人家好惨,以为是要来怎的为难我的呢!”
金禹见她信了,便继续说道:“就孟老爷那小兄弟平日里正经得很,不知在你这儿怎么放得开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秋大娘道:“你说得没错,还真是个古怪的小子,血气方刚的,竟也是个食古不化的,咱们那么多好姑娘他都不碰,就和孟老爷聊天来了。”
卜雨听此,忙问道:“都聊了什么?”
秋大娘斜眼看了一下卜雨,道:“人家是那么没有眼力界的人么,他们男人谈事儿,我自然是出去了。”
卜雨听了,不免失望。却是金禹越听越有兴趣,道:“如果没猜错,那小哥儿有些日子没来了。”
“正是,我也问过老爷一次,不想老爷却莫名发了脾气,我便不敢问了……”
此时,又有几只鸽子落在窗边,金禹起身去逗那几只鸽子,瞧见院中草木葱葱,错落有致,不由说道:“这院子里的花草倒长得好。”
秋大娘凑上来搭话道:“那可不是,除了这鸽子,便是这花草是孟老爷心血了。每回还让我让下人把那鸽子粪收起来沃着,当那花肥用,别的不说,那花儿都比院子外的要开得时间长些。”
秋大娘讲得起劲,金禹却没听进去,她被园中几丛白杆细叶的植物吸引了,问道:“那几株是什么,怎的不常见到?”
秋大娘瞧了,道:“说了小公子就觉寻常了,那几丛是枸杞,咱们这儿不常种的,是孟老爷从银川打仗带回来的。”
金禹听了,道:“原是有这等渊源,那不若咱们去瞧瞧罢。”
说罢,拉上卜雨一道去了园中。只见细瞧之下,枸杞杆儿上还有些半枯的紫色小花,有些依稀可见刚结的细小果实。
金禹瞧了一瞧,指着枸杞问秋大娘道:“这些都是一道儿种下去的么?”
秋大娘道:“这是自然的,当初可是孟老爷亲手种下的。”
“那如何这东边的几株长得比西边那几株要茁壮这许多?”
“说来也是奇怪,起初这些个枸杞水土不服,半死不活地长了好些年,快枯死了又见有些新芽,勉强又活过一年,也不见结几个果子。就前几年,许是终于适应了咱这水土,这东边的几株忽然就疯长了,果子比药铺的还大些,甜得很。”
金禹听罢,冷笑一声,说了句:“是么?”就猛然抓起边上一把铲子,开始铲那东边的几丛枸杞。
秋大娘和卜雨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秋大娘更是着急,喊着:“别动孟老爷的。”冲上来拉扯,但却一把被金禹振开了,待要哭喊,忽见金禹住手了。她用铲子捣出来一团东西给二人看,冷冷道:“看来咱们这就可以与孟府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