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一荻过来解围,只说是自己顽皮,金禹不过是被雨淋了正巧在换衣服罢了。
卜雨正巧过来,听见吵闹声赶到金禹房中,还是他心细,看见金禹虽然带了面具,却是唇无血色,手在微微颤抖,于是赶忙叫一芦住了手,抓起金禹的手腕把脉,只觉脉象虚浮,关切问道:“你病了?”
一荻听了,娇嗔责怪一芦:“我就说和她没什么,我是躲在房中见她跌跌撞撞进来的。”
一芦见此,也就作罢了。
卜雨关切地问金禹为何虚弱至此,金禹只是不说,一荻也是佯装不知,卜雨想要找大夫,金禹却坚决不肯。
这时候下人来报,说府外来了一个人。
一芦问:“是谁?”
下人回答道:“他自称叫姬天昴。”
听到这个名字,一芦与卜雨面面相觑,卜雨奇怪道:“消失十年的姬大鉴怎么突然来了?”
一芦赶忙让下人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老者飘然从门外进来了。姬天昴匆匆与卜雨、一芦打了照面,二话不说便上前查看金禹的情况。
卜雨在一旁问道:“姬大鉴你怎么知道金禹病了?”
姬天昴也不抬头,随意说道:“我是算得金禹有难,赶过来的。”
卜雨心中纳罕,暗暗想:“只道姬大鉴善观天象,却不知还有这样神机妙算的本事?”
其实姬天昴离开龙潭山,便悄悄回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打探玥禧的近况,知道公主这几年无恙,便蛰伏在市井,乔装算命,暗中观察金禹动向。他虽然善于测算命数,倒没有什么神机妙算之能,不过是见京中忽然天色有异,骤然下雨,知道是金禹有变,才特来查看的。
只见他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些清水让她服下,让她闭目养神。
这水也没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是天昴下山之前带了些龙潭之中的清水。金禹乃是龙潭孕化,龙潭山本就是天地精华所在,虽不过是一潭清水,但也可令金禹补些元气回来。
金禹饮水之后,就像婴儿般沉沉睡去。一荻主动要求留下来照料金禹。其余人便出去了。此时雨已歇了,三人在园中散步,天昴问二人道:“金禹如何会病成这样?”
一芦困惑回答道:“午间宫中来人称皇上急召金禹入宫,回来便是这样,我二人也正纳闷。”
天昴听罢,不由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卜雨又问道:“大鉴,这金禹到底是何来历?在下瞧着不是普通的男孩。”
姬天昴道:“它日你自会知晓,还请将军不要心急。只须知道她是来相助尔等便可。”
待金禹醒来,天昴单独进房问了缘由。听得原是玥禧不信金禹,知定是另有隐情,遂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说道:“这个是当年公主亲手所制,你带了去,她便知你不假。”
金禹问:“这是公主赠给师父的么?”
天昴叹气道:“说来话长,她那时少女羞涩,原是做了要我给师兄的,可惜师兄一心修道,要我退还给公主。我恐公主伤心,犹豫再三终是没有还她。”说起玥禧,姬天昴脸上洋溢着少有的喜悦,“那时虽然四处征战,但暇时我们三人谈天说地,是人生少有的欢乐时光。我至今还记得桃花林中,她一袭粉色的衣裙,歌声曼妙……”
金禹看着微笑回忆往事的姬天昴,心想:这香囊师父贴身带了数十年,也算是少有的痴情了。想着,就小心收好了香囊……
姬天昴见金禹无恙,便告辞离去,卜雨等人再三挽留,天昴却说已经远离朝廷,不便插手其中的事,只说将来金禹有难,必来相助。他养了金禹十年,既是师徒之情,也有父女之意了。
送走了姬天昴,一芦见一荻叫下人做了饭菜亲自送去给金禹,不由多想,对卜雨说道:“前几日她还与金禹闹别扭,如何今日忽然态度大变,如此殷勤。”
卜雨知他的心事,安慰道:“你妹子从未对谁动心,这金禹虽比她年幼,但武功与智谋都是一流的,且有姬大鉴担保,我看也未必不好。”
一芦笑道:“也是我过于爱护妹子,说实话,本来卜雨兄若能不嫌弃舍妹,那是最好的事了。”
卜雨亦笑道:“一芦兄可不要拿妹子终身大事开玩笑了。你也知我这条命,它日丢在哪个边疆了也未可知,你莫要害了你妹子了。”
一芦道:说来卜雨兄难道就终身不娶了不成。”
卜雨听了,笑而不语。
卜雨见天色已晚,正要告辞,见高明德竟然又来了。只得与一芦二人前往迎接。高明德一来便问金禹可曾回来。
一芦奇道:“高公公如何不知金禹回来?”
高明德埋怨道:“别提了,杂家与金公子一道出去的,他不知何故中途就跑了。让杂家好一阵找,中途还下雨了,把杂家淋了个透心凉。偏巧皇上又突然病了,忙活到现在,皇上醒来问起差事,听得金禹不见,便让杂家不用跟前伺候,前来问问他回来没有。”
卜雨、一芦听了,异口同声道:“皇上也病了?”
高明德道:“咦?什么叫也病了?”
卜雨道:“金禹回来是回来了,但不知怎地病倒了,我等正纳闷着。”
高明德听了,纳闷地说:“午间见他还好得很,带着杂家在宫中窜来窜去把杂家好一阵折腾。如何才几个时辰就病了?”
李、简二人面面相觑,都说不知。
只听高明德道:“这皇上呐也是,自个儿还病着呢,还记挂金公子,非得让杂家出宫来瞧瞧。”
卜雨问道:“敢问高公公,这皇上又如何突然病了?”
高明德叹气道:“皇上还能为什么,这么多年,除了那事儿,还有什么能让他病成这样。说是又自个儿去了麒麟阁,听底下奴才说,就听他在阁中呼喊霈儿姑娘的名字,后来便就昏厥了。”
卜雨听罢,也只能叹气。
一芦道:“这金禹到底是何人,皇上才见了几次,竟如此关心?”
高明德没有回应一芦,说:“杂家既然来了,就去瞧瞧金公子,也好回去复命。”
三人一行便去往金禹厢房,刚到门口,便听金禹与一荻正自说笑,一芦见了,揶揄道:“看来仁弟已然无恙了罢。”
一荻见人多,便匆匆告辞。高明德见了,亦笑道:“简大人,人都说你妹子婚事是老大难,杂家看也未必嘛。”
一芦叹气不语。
却说金禹从高明德口中得知元昶病了,知是自己缘故,不由着急,挣扎起身,说要即刻随高明德入宫去见皇上,被卜雨拦住,道仁弟不必如此。
卜雨说话语气向来沉稳,倒让金禹冷静下来,自知过于激动了些。高明德亦不防金禹如此关心皇上,宽慰道:“公子不必担忧,皇上此乃旧疾,休息一晚便好了。”卜雨见金禹如此表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只觉蹊跷得很。
却说听闻元昶病倒,卜雨亦是放心不下,离了简府,随高明德一道回宫。此时天色已暗,灵翥未用晚膳还在北极殿伺候。卜雨见元昶斜靠在床上,脸色煞白,竟是从未见过的憔悴模样。元昶见到卜雨,示意他不必行礼,坐到床边的圆凳上,道:“让你见笑了。”
此时房中没了君臣,只有挚友二人,卜雨皱眉道:“恕臣多言,十年了,皇上也该放下了,她地下有知,也不愿见你如此罢。”
元昶不语,大概也只有卜雨敢和他说这样的话。但高处不胜寒,他心无所依,若不是对她的执念,他恐怕便撑不下去了,放下她,他也就死了。情之为物,旁人如何懂得。
卜雨坐了些许时候,见元昶疲累,便起身告辞。在外遇见尚自守候的灵翥,行礼道:“这些年皇上多亏了娘娘照顾了。”
灵翥从未听人说过体恤的话,此时竟是感动不已,但不敢失礼,赶忙道:“将军客气了,此乃本宫分内之事。”
离了北极殿,高明德送卜雨出宫,路上二人忆起当年,不由唏嘘,高明德叹气道:“若是元夕那晚,杂家拦着皇上出宫,便遇不上霈儿姑娘,或许她便不会死,咱们皇上也不必受这许多折磨了。”
卜雨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事,问道:“这些年,皇上与皇后娘娘相处如何?”
高明德听了,皱眉道:“将军叫杂家怎么说呢?这皇后娘娘对皇上自是没有话说的。只是这皇上……”
高明德停顿了一下,道:“杂家算是在您这里妄言了,一来他防着王大人呢,二来,恐怕皇上他始终觉得这位子该是霈儿姑娘的……”卜雨听罢,忧心忡忡。
金禹不是寻常人,过了一宿,已然恢复。她躺在床上,回想寂月别院之事,听嫚云口气,好像是已有人来找过玥禧公主,心中疑惑,决意进宫再去探一探。她拿了香囊,亦不走正门,径自飞檐走壁悄悄去了寂月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