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执意下山

金禹微微一挪便轻松躲开了申天枢的攻击，这次她顺势回击，迅猛如虎，眨眼间手掌已到了申天枢面门，申天枢往后一仰，转身退后了几步，忽然大笑了起来。
金禹收了攻势，狐疑地看着申天枢，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申天枢笑着说：“很好！虽然过去十年的记忆荡然无存，但我们教你的本事却还在。”
“什么？”
申天枢亦不回答她，兀自说道：“凡看命。”
金禹不假思索地接道：“先定身宫。”
“阳星好善……”
“阴星好杀。”金禹又对道，说完，她自己都惊奇道：“咦？我怎么知道这些的？”
看在一旁的姬天昴也笑了，对金禹说道：“这十年，咱们隐居在这龙潭山里，将数术武功尽数传授给你，你虽不能言语，不通人情世故，学这些却是非常快，可算是奇才。”
“十年……”金禹喃喃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地问：“那老太婆和张老贼还活着么？”
天昴知她问的是谁，语重心长道：“金禹，我知道是他们害得你家破人亡，但是你好不容易复活了过来……”
“天意留我，定是要我为我爹娘报仇！”金禹打断姬天昴，恨恨说道。
申天枢看在眼里，暗自担忧，他知道她的来历，若要报仇，可不是生灵涂炭？神魔不过一念之间，赶紧大声喝道：“金禹，我与天昴养你教你十年，也算是你的师父，你可念师恩吗？”
金禹点头回答道：“两位师父再造之恩，我定不敢忘！”
天枢接着说道：“你可记住了，谢芷霈早已死在了大理寺的公堂之上。你如今，乃是神珠孵化的金禹，你说天意留你，自不是让你为恶的，不然你与那些还你的奸人有何区别？”
金禹不肯罢休，争辩道：“他们污我为妖女，害死我父母，这仇如何能忘！”
眼看师徒二人又要动手，天昴劝天枢道：“师兄，她若执意要走，你总不能靠精钢罗网中网她一辈子。”
申天枢知道她恢复了记忆，已经拦不住她，只得说道：“下山报仇可以，但你必须与我约法三章。一不得残害无辜。二不得有违法度，三……”
金禹见天枢迟疑，急切问道：“三是什么？”
天枢道：“三，你可能够答应不与当今圣上再续前缘？”
金禹一怔，当今圣上？那不就是那年元夕烟花下的少年，那痴言要放弃江山与自己往南方隐居的少年？
见金禹发怔，天枢接着说道：“你已经不是凡人，不可与世人多有瓜葛，否则恐怕危及旁人。他乃圣主之相，事关天下太平，你不可牵累了他。你既然记起前生，这次下山，乃是为了却那未了的尘缘。是仇也好，是情也好，断了便远离浊世，回到山中，与我等潜心修行吧。”
金禹听了，落下一滴清泪，允诺道：“前世我不肯随他入宫，此生又怎会重蹈覆辙，师父的叮嘱我一定牢记心中。”
姬天昴从一个匣子中取出一份书信，交给金禹说道：“你要接近他们，也得有个理由。正好，前几日你误打误撞抓来的信鸽，携带着一封事关江山安危的密信，你既决意下山，我与你写个荐书，只说是我徒儿，协助朝中把这事查清。”
申天枢皱眉道：“你们说得容易。”说着指着金禹，“别忘了当年她是因为什么惹祸的……”
“红颜祸水……”金禹自言自语道，她想起那些人眼中的嫉妒与垂涎，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与嘲讽：谢家的女儿天生夜不能寐，貌美如狐妖，魅惑主上……申天枢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下了山谁不知道她是谢芷霈？当年就已疯传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孽了，现在见她没死，还不成了众矢之的。”
姬天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申天枢道：“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将金禹掳去哺乳的大野猪？”
天枢听他提起这件事，恍然大悟道：“莫非当年它临别留下的面具就是为了今天？”
两人说完，便翻箱倒柜，找出一副面具交给了金禹。天昴对金禹说道：“这个本来就是它送给你的，这是古物，但愿能保你这次下山平安归来。”
金禹仔细看着手中的面具，由纯金打造，上面刻着古怪的花纹，似乎不是中原所有，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为芷霈时，她因自己容貌而深受其苦，有了这个面具也好，她痴痴地想：这样下山的再也不是那个谢府的娇小姐，只是一个长在山中，带着面具的野孩子罢了。
天枢天昴带着金禹走出了山谷，天枢指着眼前的这条小路，叮嘱道：“十年时间，物是人非，出了龙潭山，你将面对什么，任谁都预料不到。别忘了你和我的约法三章。”
金禹笃定地点了点头，便毅然转身走了。
看着金禹远去的背影，天昴不无忧虑地问天枢：“师兄，你说我们这样放她下山，究竟是对还是错？”“这十年间我们不是一直在问她生还的意义吗？也许让她下山之后会给我们答案。”
“可是我们都见识过她可怕的一面，将来如果因为我们的决定，让苍生受苦……”
“师弟，你我半世为人，怎么还没悟出一切皆有命数，她将来如何，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说完，天枢又道，“这龙潭山今后便不再清净了，你我还是烧了这草屋，云游去罢。”
天昴听了，却有所迟疑。天枢瞧得清楚，叹惜道：“师弟啊师弟，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也罢，那你我就此别过罢。只是我提醒你，当初我悄悄见过元昶（音同“敞”）面相，当今皇上极类高祖，雄才伟略不说，但也多疑得很，你在龙潭山与慕华山庄毗邻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如今又知那许多秘密，保不准将来惹祸上身，你好自为之。”说罢，申天枢便兀自飘然离去了。
天昴怅然见他远走，喃喃道：“我何尝不羡慕你如此洒脱。”
那晚，龙潭山的山谷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他们居住了十年的草庐被付诸一炬，从此，三人都离开了龙潭山，去了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