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第九章：帝王诉衷情（1）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梦璃若有所思的坐在冰心亭的石椅上望着一池盛放的莲花发呆。绵绵细雨，软软的滴落在莲瓣上，也在她心底泛起丝丝波澜。这一季的雨水，格外的多。而莲花，在风雨的洗礼下，百般磨砺的多种锤炼中，洗尽铅华，风清骨傲，矫健中逢有别样的典雅端庄、柔媚明艳。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人进入了亭中，抬眼望去，赵光义正立于她面前静默地望着她，面色凝重，似乎有心事萦绕在心头。她忙起身屈膝行礼道：“臣妾参加陛下，陛下万福。”
赵光义蹙眉朝她挥了挥手，随意找了个石椅坐下，道：“你也坐吧。”
梦璃落座后，只听赵光义问道：“你也喜欢莲花？”
“莲花能在环境恶劣的中创造奇迹，真正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它不受风尘诱惑，潇洒出尘，光这一派清远的标致与神韵，不知吸引着多少爱莲的文人雅士。”
赵光义望着梦璃半晌，无声的叹了口气，缓缓吟道：“‘半塘前日染来红，瘦尽金方昨日风。留样最嗟无巧笔，护香谁为惜熏笼。缘停翠棹沉吟看，忍使良被积渐空。魂断旧溪憔悴态，冷烟残粉楚台东。’”
梦璃知道这首诗出自唐代崔橹笔下的《惜莲花》，以物喻人，满是遗憾在其中。可如今他为何要在她面前说起这首诗呢，她着实不解，只是发现他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丝柔情，又似有几分牵念在其中。她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这些天，一看到他，她就会想到那日在福宁宫的事，让她心中羞恼无比，她转头自顾望着莲花，若有所思。
“你就没有话要对朕说吗？”半晌后，赵光义忍不住问道。
“不知陛下想要臣妾说什么？”梦璃侧头把目光移向他问道，这才注意到他眉目间多了几分踌躇，眼神也含着丝丝惆怅，梦璃这才想起前几日瑞娘叮嘱她的话，于是柔声问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是碰到了些棘手的事情。昨日，朝中有大臣参了赵普和曹彬一本，说他们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那陛下以为呢？”
“这个赵普，自朕封他为宰相以来，确实嚣张了不少，可现在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朕???”赵光义本想说这个时候，不能罢免赵普和曹彬，望了梦璃一瞬，还是留了个心眼，把将要说出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陛下乃百官所瞻仰，万民所依赖，陛下之深谋远略定能明察秋毫。”
赵光义会心地冲梦璃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这个女子竟能一语说中要害，可她为何迟迟不向他提赵廷美的事，他要流放去房州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她不会不知道的。
“朕等着你有话要对朕说呢。”
“陛下，陛下是好奇为何臣妾没有替王爷求情吗？王爷他有没有谋逆之心，想必陛下比臣妾还要清楚，牵扯到朝中大事，臣妾不敢多言。可若是只考虑王爷对陛下的兄弟情分，臣妾定要帮王爷说句公道话，从始至终，王爷都是清白的，金匮之盟上分明写着陛下百年后传位于王爷，王爷又何须谋反？朝堂之事，权利之争，风云变幻，尔虞我诈，流血牺牲含冤入狱的不在少数，臣妾只是希望陛下念在王爷与陛下乃同胞兄弟的份上，不要对王爷赶尽杀绝。更不要一味的偏袒听信于某个大臣，中了他们的计谋。陛下乃千古明君，定能权衡左右，明察秋毫。”
赵光义脸上神色淡淡，眼中却噙着一丝会心的笑意，望着梦璃。她不仅相貌才情出众，博学多识，更有着一颗玲珑剔透洞中肯綮的心。他渐渐对她起了兴趣，不知不觉把手覆在了她的手上。梦璃心中一抖，急忙抽出了自己的手。
“朕答应你，保全秦王的性命，不会再为难他。”
梦璃静静望着他，心叹，因为你的目的达到了，对于秦王而言，这次的打击无疑是最沉重的，不仅削弱了他的势力，更将他贬出京城，就算想起事，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金匮之盟就此瓦解，没有谁能再威胁到你的权利了。你若此刻再不放秦王一条生路，只会让世人觉得你是个凉薄之君，无半点情分可言。
就在此时，王继恩神色匆匆而来，躬身对赵光义道：“陛下，不好了，八百里加急文书来报，黄河，黄河又出现水患了，请陛下即刻移驾文德殿议事。”
赵光义一听，面容立马凝重了，也不顾亭外的雨，急忙起身朝文德殿大步走去。
梦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叹，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当一个好皇帝，黄河水患历来都是朝廷最为头疼之事，不仅淹没农田不知几许，生民因此流离失所，朝廷还要拨款赈灾，及时治理河道，挖渠修堤，安抚民心。碰上别处亦有灾情的时候，更是难得兼顾，焦头烂额。再加上北方战事吃紧，朝中局势不稳，都需要皇帝亲自斟酌受理。他既享受了常人无法享受的尊荣，势必也要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与忧愁。
梦璃心下一抖，急忙回过神来，她什么时候对这个霸道的剥夺了她自由的大宋天子有了恻隐之心了。忙舒了口气，转身朝思蕊居走去。
深夜。蝶苑倚梅阁。
夜的香气夹杂着蝶苑的奇花异草之息弥漫在空气中，月光似水般倾泻于树影婆娑之中。蝶苑四周万籁俱静，只能隐约听到几声促织凄切的叫声。如此柔和的夜，蝶苑看起来却总透着丝丝阴冷的气息。
“蝶使，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谁给你的权利，你竟然自作主张要了李贤妃的命？”呵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卓璇皱眉望着垂首跪于地上的洛蝶，心中一阵恼火。
“公主，洛蝶自知犯下了大错，请公主责罚。”洛蝶心中惶恐，只得俯身行礼。
“你可真是???”卓璇一甩手，无奈道：“蝶使以前不是鲁莽之人，为何这次竟如此莽撞，赵光义是何等人物，岂是你动动小脑筋就能杀得了的？你可知你这次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
洛蝶自知理亏，便不再说话。
半晌，卓璇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这次的事情虽然危险，不过庆幸的是没有泄露你的身份，但是本宫希望蝶使不要再犯这么愚蠢的错误。本宫知道你对赵光义怀恨在心，可要他的性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定要等待时机。你这次虽说鲁莽了些，但还是有所收获的，毕竟天狼已经悄悄浮出水面。本宫定会在皇兄面前替你请赏。”
“多谢公主。只是不幸的是李贤妃死了，天狼的线索就此中断???”
“你可多留意一下苏梦璃旁的瑞娘，本宫推断，她和天狼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洛蝶心中一凛，瑞娘？那苏梦璃呢？她会和天狼有关吗？
“好了，本宫该走了。望蝶使好自为之。”
自李贤妃薨逝以后，赵光义许久都没有踏足崑玉殿。他心中明白，李贤妃的死绝不是误食河豚中毒而亡这么简单，为何在自己想要立她为后之际，忽然就死了呢。一向敏感的赵光义深知这后宫女人的难缠和心狠手辣，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一点都不逊于前朝的权利之争。
可转而又想，如今的赵淑妃，自己还开罪不起，只能好言哄着，并加以恩宠。毕竟她的老父亲赵普还要为他所用，朝中局势不稳，他还必须得依靠赵普来压制那些蠢蠢欲动危及到他皇权的势力。
文德殿里，赵光义侧坐在御座上，若有所思，“王继恩，起驾崑玉殿。”
王继恩急忙谄媚一笑，小心说道：“陛下可是许久不去淑妃娘娘那里了。”
“是吗？近日一连发生这么多变故，令朕应接不暇，不过这些时日，朕确实有些疏忽她了。”
崑玉殿内，赵淑妃怔怔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自李贤妃薨逝后，赵光义就再没来过她的崑玉殿。李贤妃的死与她无关，她现在纵有万般委屈也是无人诉说。宫中妃嫔都暗地里揣测贤妃的死最大获益者是她，可她得到了什么，还不是赵光义的冷漠和无视。残忍地把她晾在一边，不闻不问。不知是哪个毒娼妇暗地里嫁祸于她，一箭双雕，她心中暗自发誓，若是让她得知凶手是谁，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正出神着，玲珑满脸兴奋地从屋外跑来躬身道：“淑妃娘娘，陛下来了！”
淑妃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多日的愁容终于绽放了笑脸。抿嘴一笑，慌乱中对着铜镜抿了抿发髻，站起身来准备接驾。
赵光义跨进宫门的一瞬忽然想到了什么，止步对身后跟随的王继恩低声道：“去思蕊居告诉俪妃，朕一会儿过去陪她用晚膳。”
王继恩领了命，转身朝思蕊居快步走去。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平身吧！”赵光义径自走到案前坐下。
淑妃起身，却是恢复了刚刚的愁容，赵光义疑惑问道：“爱妃似乎不愿意见朕。”
“陛下可知你有多久没来臣妾宫中了，陛下只看见了新人笑，哪里能体会旧人盼君君不至的悲凉心情？”淑妃一面说着，一面挑了个离他近的座位侧身坐下。
“最近这些日子，北方战事再起，贤妃李氏又不幸薨逝，再加上朝政繁忙，疏忽了你，是朕的不是，朕现在不是腾出闲空儿到你这儿来了吗？”赵光义一副友善的口气说道，把自己的大手覆在了淑妃的手上。
“陛下就知道哄臣妾开心，哪知臣妾心里的苦呢？”赵淑妃咬唇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