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苏梦璃终于带夜倾辰走出了沙漠。夜倾辰的伤势恢复的也极好,踏入中土,精神也顿然清爽了许多。
三人走到一座小镇上,刚好赶上当地的集市,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吆喝声,叫卖声,十分热闹。然而,每每三人经过的地方,总有当地的百姓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们,苏梦璃和纤儿皱眉,煞是费解。
“姑娘,他们看咱们的眼神很怪耶!”纤儿小声说道。
“我也不解,为何如此,夜公子,你可知道?”苏梦璃看向夜倾辰。
“咱们穿着汉服,而这里是辽国境内,并且前不久宋与辽国经历了一场大战,你想想,他们看我们的眼神能友好么?我看我们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先找家裁缝店买几身辽服换上。”
“又打仗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这铁甲铿锵,马鸣萧萧的战争,千万年不断衍化迁移的民族,千万年不断流血争抢的生存土地,却要用流尽千百万人的鲜血来覆盖涂抹它们!这究竟是一个民族的长久期盼,还是仅仅因为某个人的欲望?说的好听点,这无休止的战争,归根结底就是统治者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互相较量,而最终受苦受害的却是天下百姓。”苏梦璃叹息着。
“有权利的地方就会有战争,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人都是有私欲的,若真能做到无欲无求,岂不成佛了?”
“无欲无求不好么?做到了无欲无求,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和烦恼了。”苏梦璃清澈的双眸望着夜倾辰辩解道。
“莫非苏姑娘不是红尘之人了?夜某敢问姑娘一句,姑娘可知爱?”
梦璃忽然被问住了,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是啊!她长这么大,一直在普陀岛上跟随慧音师傅修行,听的最多的都是师傅平日里对她的教导,而那些道理,她却并不全然领悟。总是问师傅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师傅只是笑而不语,或许只有亲身经历后方可领悟吧。
“公子,你???你这让我如何回答?”梦璃面颊绯红,皱眉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夜倾辰,夜倾辰却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
“姑娘,我看前面有家裁缝店,我们先去把这身行头换掉吧,不要因为这身行头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纤儿伸手指向前方劝道。
苏梦璃哀怨的看了夜倾辰一眼,朝裁缝店快走了几步。
三人换上辽国的长袍走出裁缝店,苏梦璃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这才感觉到自己在大漠里行走的七天七夜是多么煎熬,是该好好饱餐一顿了。
“夜公子,我们先找家上好的店家吃点东西吧。”苏梦璃摸着饿扁了的肚子建议道。
“好!”夜倾辰冲苏梦璃露出一脸的灿烂笑容,也算对刚刚的不礼貌道歉。
镇虽不大,找家客栈也比较容易。不一会儿,三人面对一桌子的菜大开吃戒了。
酒足饭饱之后,继续赶路。
“姑娘接下来要去哪里呢?如不嫌弃,可否随夜某回汴京,也好让夜某尽一尽地主之谊,以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夜倾辰诚心邀请,心中却忐忑不安,生怕梦璃回绝了他。
梦璃想了想说:“也好,反正都是往南走,都说宋都汴京繁华无比,这下可以一饱眼福了。”
夜倾辰有一丝庆幸,悬着的心终于落定,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梦璃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天真善良的女子,莫非就是他一直等待的缘分吗?夜倾辰摇了摇头,自己的事情还恐顾不及,这个时候怎会有心思去考虑儿女之情,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三人骑马经过幽州的时候,天色大变,乌云压顶,几道闪电划空而过,随即一场大雨降临。而幽州城内横尸遍野,再加上炎热的夏日,又逢雨水冲刷,一股刺鼻的恶臭味让三人喘不来气。
三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穿梭在遍布死尸的路上,梦璃和纤儿的脸一阵惨白,梦璃一手捂着鼻子,只觉得胸口一阵胀痛,紧皱着眉头强忍着疼痛,只见整个人的身子开始东倒西歪,持马的缰绳就要滑落,夜倾辰注意到梦璃的变化,迅速而果断地从自己的马背上一跃跳到了梦璃的马上,温柔厚实的怀抱拥住了她。
“苏姑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夜倾辰关切地问道。
梦璃倚在夜倾辰的怀中,嘴唇已无任何血色,一只手捂着胸口,表情十分痛苦,却说不出一句话,很快,便昏迷了过去。
纤儿见状很快追赶上,神色慌张地对夜倾辰道:“定是姑娘的老毛病又犯了。夜公子,我们得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休息一下。”
“我知道前面就有个驿站。”说罢,快马加鞭向前方飞驰而去。
驿站的客房内,苏梦璃紧闭着双眼,面容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湿漉了她的青丝,夜倾辰坐在床榻旁用手帕轻轻为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纤儿则蹲在床榻下紧紧握着梦璃的手,紧蹙眉头,忧心如焚。此时,她忽然觉得梦璃的手腕上少了些什么,迟疑了片刻,转身对夜倾辰说:“夜公子,姑娘的病大概是因为你手上戴的黑曜石手串,可否先还给姑娘,姑娘离不开它。”
夜倾辰听后,二话没说急忙把手串摘下了戴到梦璃的右手腕上。
“纤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都是我害了你家姑娘。”夜倾辰口气里满是自责。
“不怪公子的,姑娘从小就得了一种怪病,老爷寻遍了很多大夫都查不出病因,老爷信奉佛教,在姑娘很小的时候就带她去普陀岛拜见慧音大师,大师说姑娘有佛缘,就留下了姑娘,还把这串黑曜石手串赠给了姑娘。你可别小看这手串,相传这黑曜石是从远古时期留传下来的,是一串有灵性的水晶石,比普通的黑曜石的灵力要强万倍,姑娘戴着它心能沉稳宁静,减轻心中的恐慌与不安,使体内气血循环正常,改善体弱气虚的症状。黑曜石的功力公子也见识过了,不是纤儿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我知道了,纤儿,那苏姑娘戴上手串,病痛就会自动减退吗?她好像还是很痛苦的样子。”夜倾辰望向梦璃,担心地问道。
“这次姑娘可能是看到死尸遍野,心中惶恐不安才致使病情发作的,黑曜石会自动调节她身体内的气血,改善气血虚弱,肝郁脾虚的病症。”
“我在京中认识不少名医,待我们回汴京后带苏姑娘去看看大夫,小小年纪,身体却这般糟糕,可如何是好?”
“多谢夜公子,只是姑娘的病这么些年了,不知看过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却总是见轻不见好。公子若真为姑娘好,我这里倒是有个江湖郎中开的方子,你按照上面的方子去抓药,我来煎药给姑娘吃。”纤儿一面说着,一面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方子递给夜倾辰。
夜倾辰接过方子,看到上面写着:红枣10两,胡桃肉、黑芝麻、桂圆肉各3两,阿胶、冰糖各5两,黄酒10两。他顿时眉毛紧蹙,他认得这方子,这正是核桃阿胶膏的配方,侧头望向沉睡的梦璃,心竟似这般好一阵难过。为何她小小年纪,竟要靠这样的补药存活于世。长叹了口气,收起思绪,转身朝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夜倾辰已经把抓来的药拿给纤儿,纤儿接过药,礼貌回道:“夜公子为我家姑娘操心劳累半天了,先去歇息一下吧,纤儿去煎药。”
“那我去楼下亲自下厨做点吃的给苏姑娘,她这一路也没吃好,想必醒来后会饿的。”说罢,便转身而去。
屋外的雨一直不停地下着,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夜倾辰穿过长廊,站在一座水榭中,注视着亭外池塘内盛开的莲花,朦朦胧胧,仿似被轻烟笼罩着,在风雨中微颤。漫天的雨倾泻而下,纷然而又漠然,雨水打在莲叶上,花瓣里,在雨丝沐浴下,莲花显得更加清秀、雅洁、妩媚了。他思绪万千。自从几日前在大漠中与苏梦璃相识,让他的生命重新有了新的意义,梦璃的单纯善良,俏皮可爱,总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当他问那一句“姑娘可知爱?”他其实是有心去问,可她并无心作答,在他心中平然增添几分惆怅。她就如这池中圣洁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任凭风吹雨打,都不向命运低头。她明知道黑曜石对她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却留给他这个萍水相逢的人。梦璃,梦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夜倾辰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