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惊变（二）

四人坐定之后，何律师向那两位警察正式做了自我介绍：“我姓何，是乔谖小姐的委托律师，虽然我的委托人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但是她也不必做到有问必答。”
两个警察略停了会儿，仍是那个高个的警察开口：“何律师，本市最有名的律师之一，久仰大名，幸会啊。今天见了，这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何律师打起标准的职业微笑：“这倒是不敢当，我现在只是想要知道你们想要从我的委托人这里了解到什么？”
这两人正在话里话外交锋，一旁的辛焕轻拍了乔谖，低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之湄？乔谖？你不是就是之湄吗？为什么人人叫你乔谖？而且怎么会突然又冒出了个何律师？”
乔谖无奈地摇摇头，只低声回他道：“这件事我待会儿再解释，现在什么也说不清楚”。一时只听得那个高个警察继续说着：
“有人举报乔小姐与一年前的一桩谋杀案有关，乔小姐很有可能是杀害了自己朋友的凶手。所以我们来问乔小姐几个问题。”
警察这话一出，乔谖和辛焕都是震惊不小，乔谖手里的杯子直接摔到了地上，一声脆响，粉色的马克杯碎成了几块，杯子把手在地上兀自打起了旋儿。何律师还没来得及说话，乔谖已经站了起来，“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怎么……怎么会伤害……之湄！是谁，谁举报的！”
“乔谖，你冷静一点。”何律师站起来，面向她，挡在她与警察之间，遮住了警察的视线，“你别激动，什么也别再说了，一切由我来应付。”他极其镇定地看着乔谖，低沉的语调却有着很强的安抚力。
此刻的乔谖能想到的无非是有人诬陷了她，而这个人毫无疑问，必定是崔蓉蓉，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但心肠歹毒，手段阴毒，现在居然还颠倒黑白，诬告自己，看来她是真的非要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了。
先暂且不说乔谖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何律师已经开始应对警察的质疑：“有人举报我的委托人杀害了自己的朋友？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人应该是崔蓉蓉吧。”
高个警察不动声色：“对不起，为了保护举报人，我们必须对她的身份保密。”
“没有关系，本来也没必要知道是谁。我只是想问，所谓的举报，有什么证据吗？还是只是某些人的一面之词？”何律师双目炯炯有神，面对乔谖现下如此不利的境地，丝毫看不出他有半点的紧张不安。
两位警察有些尴尬：“证据并不是很充分，但是举报人说有人证，只不过证人赶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我们今天就先来向乔小姐了解一些情况。”
“不充分？证人还未到？那也就是说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只有片面之词，你们就凭着几句话，那就不能用凶手来定义我的委托人，这点我想你们应该比我要更清楚，调查案件最忌讳先入为主。”何律师一句话就挑中他们的要害。
两位警察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只得讪讪道：“这……是……只是一时的疏忽。”
“那下次就最好不要。既然乔小姐愿意配合调查，那么我也希望你们在调查的时候能够尊重她。”
“呃……这个当然。我们还有一些情况需要了解。”高个警察看着何律师，没有继续说下去，等着他的回应，何律师做了“请便”的动作，高个才又开始发问：
“那请问乔小姐，你与辛焕的关系怎样？”
何律师向乔谖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回答。乔谖回答道：“关系很好，在公司是同事，私底下是朋友。”
“那也就是说，辛焕辛先生是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的，是吗？”
坐在一旁的辛焕早就不耐烦了：“当然不会了！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从昨天晚上开始问到现在，我当然不会做什么伤害之……”说到“之湄”的名字，他顿住了，此刻无论说哪个名字似乎都不对，他只好看着乔谖道：“我是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的。”
“很好，我们知道了，关于你们二位……”
“警察先生，”何律师打断他，“乔小姐和这位辛先生的关系如何与这件案子干系并不大，这属于个人私事，我想没必要都要向你们交代清楚吧。”
高个警察一听，忙应道：“是，是，是！无关无关，我们只是想稍微多了解一些，不过现在我们清楚了，不用多问、不用多问了。”
“那你们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吗？”
高个警察见他有些着恼得意思，忙道：“何律师不要心急，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希望你们尽快。”
“请问乔小姐在2014年四月五号当天，有没有见过木滢这个人？”
回想起那天的一幕幕，乔谖有些难受，缓缓点头：“见过。”
“你和死者，也就是杨之湄是否在当天出现在了离江大桥？”
“是。”
“你和杨之湄当天是否出现了争执？”
“争执？没有。”触动往事，乔谖情绪又有些激动。
“你是否因为和前男友的分手，而迁怒旁人，对前男友的女友，也就是崔蓉蓉做出了某些攻击性行为。”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步步紧逼的问题让她更加激动起来。
“警察先生，我不希望你们仅凭一些莫须有的流言就对我的委托人作出错误的判断，请你们说话慎重。”看着情绪激动的乔谖，何律师开口替她解围，既是对她的安慰，也是对两个警察的震慑。
“这个我们会进一步求证，不会让好人蒙屈，何律师放心。”
何律师对这番说辞不置可否，只是冷冷道：“求证是必要的，能不能做到不诬赖好人，现在可还不好说。”
何律师在律师界的威望让这两个警察也不得不让他三分，处处礼敬有加，看来这个刚刚三十出头的律师的能力的确是不容小觑。
他看着这两个警察越来越紧逼，虽说于毅已经和这些警察打过了招呼，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人可不是仅仅走个过场那么简单。而乔谖现在又情绪激动，再这样问下去，情况只怕是不太乐观，想到这儿，他便对两个警察道：
“两位，你们的问题，我的委托人有权不回答。而且你们现在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仅凭怀疑就这样先入为主地妄下论断，这是会对我的委托人造成精神上的伤害。我的委托人已经很尽力地配合你们了，但是你们太过分了，所以现在我替我的委托人拒绝你们，请你们离开。”
“这……”面对如此明显又不好反驳的逐客令，两个警察互相看了看，只好道：“多谢乔小姐的配合，不过我们调查过，也知道乔小姐对于自己的记忆并不准确，所以今天的问询我们只会作为一个参考，不会作为判断的重要依据，后续的事情我们会再和你联系，在这段时期你最好是不要离开本市，当然也不要出国。”
何律师听了这番疾言厉色，眉头微蹙：“你们没有证据，仅凭怀疑，就没有权力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要想限制那就等你们申请到禁令再说吧。至于对她的诬告，我们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诬告之人，一定会继续追究，把真正该受惩罚的人揪出来。”
两位警察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两人离开了之后，留下了无数疑团等着乔谖来解，原本以为好不容易可以终结的噩梦，再次显露出它的诡魅，编织出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束缚其中，越挣扎越收紧。
“乔谖……”辛焕拍了正在出神的她，她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了？”乔谖恍恍惚惚地应着。
“你到底是谁啊？乔谖？还是杨之湄？”
“我……我……是乔谖。这件事情很复杂，你听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正好，”何律师看着她道，“虽然于毅和我大概说了一下你的情况，不过我想再听你解释一遍，再多了解你一点，对以后的帮助也会更大。”
乔谖点点头，便开始向两人讲述一年前的那场变故，之湄的意外，自己的错位记忆，自己由乔谖变为杨之湄，最后又重新找回了乔谖……中间的那些曲折，现在说来，还是会痛，但是已不再那么伤心了。时间真的会消磨掉伤心的内核，只剩下一个轮廓让人敬而远之，无意走进，却发现，原来伤心早已经淡了。
听完了乔谖的讲述，何律师只是蹙着眉，没有说什么，辛焕先沉不住气：“居然是这么回事！之……”他拍拍头：“我一时还不太习惯，乔谖，没想到你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也太可怕了！这简直是恐怖小说里面才会有的桥段！对了，那崔蓉蓉到底又是谁啊？”
听到辛焕说出这个名字，乔谖有些意外：“你认识她？怎么会这么问？”
“就是她给我打的电话，她自称是你的老朋友，说你出事了，让我赶来这里帮忙，也是她告诉我你的地址的。”
“她？”乔谖不禁冷笑道：“她还真是煞费苦心，居然想到利用你来布这个局！”
“她不是你朋友？那她是什么人？”辛焕见她这样说，忙问道。
“当然不是！她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疯子，那个随时随地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
辛焕听了这话，背后冒出一股冷汗，从小到大他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人事，自然很意外，他想着乔谖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禁更加怜惜起她来了：“乔谖，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坚强。”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的，”何律师思考了小会儿然后开口说道：“她为了替她自己脱罪，所以就利用你之前记忆错位的事情来推翻你的指证，并且利用你的朋友来佐证这一点。现在她还倒打一耙，把事情都推到了你的身上。”
“看来是这样的了。”乔谖点头道。
“可是她是怎么让警察相信她的话的呢？优势明显本来应该是在你这边才对啊。”何律师有些疑惑，他看向辛焕，“是她把你骗进警局的，那你知道事情的经过吗？”
他突然的问题让辛焕有些猝不及防，“我觉得自己这次完全是被人当成牵线木偶给耍了，不过，我这么聪明的人，多少还是知道了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