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寂夜

崔蓉蓉双手紧紧环住李子乌的手臂，又得意又挑衅地看着乔谖：“我看你不只是失忆，还变蠢了呀！你搞不清楚状况吗？你现在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我才是他女朋友！”
“我没必要和你争辩这些无聊的事。”
“呵呵，你能这样想就最好！还有我希望你好好记着，你们早就没有瓜葛，他也不欠你什么。”
看着行凶者如此猖狂，乔谖怒火中烧，倒不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只是看不过她的嚣张气焰：“这个你放心，我知道我的位置。倒是有的人，才刚是凶神恶煞的索命样，这会儿又在这儿装着小鸟依人。”说着，打量了她一下：“你刚才的芭比金发、烈焰红唇呢，这变装速度太快了吧，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样，虽说是俗气了些，不过至少是比现在这股乡土气息强多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崔蓉蓉的敏感神经，崔蓉蓉气得咬牙切齿，气势汹汹地一步步向她逼近，身旁的李子乌试着拉住她也没用：“我们这种农村来的，自然没有你乔大小姐高贵，但我的子乌就偏偏喜欢我。”说着亲了李子乌一下，又故作娇羞地道：“我一时没忍住啊，乔小姐你可千万别介意吧。”她自以为自己知道乔谖的软肋是什么，才想借此来羞辱她，只是她却没想到，这个弱点已经只是一年前的弱点了。
李子乌就这样看着两人针锋相对，什么话也不说。乔谖看着这相似的场面，勾起了往事，不禁有些寒心，但转念一想，自己又奢望他能做些什么？崔蓉蓉才是他现在的女友，她难道会希望他帮着崔蓉蓉来找自己的茬吗？
她心里虽有伤感，面上却未露出半点：“当然不会。看到我不要的东西被某些人视作珍宝，我又怎么会介意呢？”
一句话噎得崔蓉蓉舌头打了结，崔、李两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崔蓉蓉的眼神也渐渐显露出了凶相。
“对了，有件事乔小姐你可别忘了，你可还有个病人要照顾呢！”崔蓉蓉刻意加重了“病人”二字，带着威胁的意味。
“他倒不劳你惦记着，你还是顾好自己吧，亏心事做多了小心报应不爽。”
崔蓉蓉见她有了怒意，得意起来：“还真是我多管闲事了，有你陪着高明养病，这样一位美女在侧，想必他还是撑得下去的，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吧？”说完重又靠在李子乌的肩上，晃着他的手，仰着头，摆出一副做作的姿态，似乎是在提醒他，她发现了乔谖和高明之间的暧昧。
乔谖见她非但得寸进尺，还含沙射影地诋毁自己和高明，虽是盛怒之下她却没有乱了方寸，她看了眼李子乌，她知道崔蓉蓉看重的是什么，可是这个女人太过得意以致忘了形，露出了狐狸尾巴来：“你怎么知道高明病了？你怎么知道他有什么大碍？有谁告诉你了吗？”说着又看了李子乌一眼，见他也是颇为疑惑地看着崔蓉蓉，心里就有数了：“看样子应该没人告诉你啊，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是他受伤的时候你在场啊？”
被乔谖一语戳破，崔蓉蓉不安地看了看李子乌，见他一脸的疑问，心下越发不安起来，嘴上含糊着：“不过碰巧知道了……”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借口恐怕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她在心里暗骂：这个死丫头还真是长进不少！
“这么巧啊！我也碰巧还刚刚听说你不少事呢……”
乔谖话一出口，崔蓉蓉的脸刷地白了，怕她在李子乌面前说出什么来，忙打断她：“你都知道什么呀，你倒是说来听听，不过你最好小心点说！”
乔谖冷笑：“你还记得杨之湄吗？要是忘了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全部都记起来了，你做过的所有事情，等我把一切都公开了，该小心的人就是你了。”
崔蓉蓉简直像是被五雷轰顶般震惊，说不出半个字，她没料到乔谖的记忆恢复得如此之快，这下自己的麻烦真的来了。要是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刺激了乔谖才帮她这么快记起一切，她一定会更加追悔莫及。只是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说完，乔谖没有理会崔蓉蓉的满脸错愕，径直转身走了，她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今晚，太多的人和事出现，让她感到十分疲累，她需要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走廊尽头是一扇透明玻璃窗，半开着，夜晚的凉风习习吹来，她走到窗边吹着风，想用这晚风的微凉来冷却自己的怒气。
回忆来得太快，人事也出现得太突兀，她来不及深思，来不及伤感，就必须要让自己全副武装、全身心地去迎战，对手一个心狠手辣，一个却是仅用沉默就可以伤她彻骨。她只觉得有着说不出的疲累，她不愿再多想些什么，等到明天，就明天，把一切都告诉高明，她就不需要一个人承担一切了。
“你还好吗？”身后响起了李子乌的声音。
这个城府颇深的男子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从不会在事情冲突激烈的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却总喜欢在事后找机会稍作弥补。只是这样的行为却最让人厌恶。
“你又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好好安慰你的女朋友？”乔谖不自觉地挑起了眉毛，但没有回过身看他。有的人是自己不愿见的，但当不得不面对自己不愿面对的人时，没有逃避的余地，就只好迎头而上。
“我们能不能不要提她吗？难道我们两个除了聊她，不能说点别的了？”
“我们？从来就没有我们！不要把我和你扯到一起，我光听着就觉得恶心。”
“你还在生气，你还是在乎我的，是不是？说着他又靠近了乔谖几步。”
乔谖连连后撤：“我请你放尊重一点，请你离我远一点！现在的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你现在要做什么？你的女朋友不能让你满意了，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了？你觉得腻烦了？所以你又要另觅新欢了吗？”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人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我们难道不能做回普通朋友吗？”
“李子乌！谁做过什么谁自己心里清楚！是谁当初逼得我不得不分开的，是谁劈了腿，是谁骗的谁！现在居然还有腆着脸说要做普通朋友，我都替你害臊！”
他试图上前抱住情绪有些激动的乔谖，她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别碰我！”
他挨了一下，没有生气，反而柔声道：“你打吧，只要你气顺了，只要你不再生气了。”
乔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她想逃，他却一把抓住了她。她用力挣脱：“现在算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说你后悔了吗？”
“不，我没有后悔。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还爱着你。”
或许这是乔谖听过的最大谎言，这个渣男居然在这么多事情之后，还对着自己说爱：“李子乌，所有人都有资格说爱我，但你例外。你的爱我受不起。”
“对不起。”他低下头，脸上露出痛苦万分的样子。
他的表演她看得多了，知道了套路，也就不会再被骗，不会再信以为真：“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我早就不在乎你了，就像你从来不曾爱过我一分。你的表演我看得多了，早就腻了，也没用了，不要指望我会再相信你。你还是留着下次骗别人的时候用吧。”
“你这么说我不怪你，是我有错在先。但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
“你觉得，一个说了无数谎言的人，还值得被相信吗？”
他沉默着，没有开口。
“你觉得，一个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人，还会再被同一个人伤害吗？你觉得，一个单纯的人被一次次欺骗以后，还会像以前那样单纯吗？你觉得，等一个人的心都彻底死了，再说爱还有意义吗？你觉得，一个从来就没有半点担当的人，配说爱吗？”
“对不起……”他一遍遍重复。
“没这个必要了，你的抱歉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我自问不欠别人什么，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人。”
“是吗？可惜了，不管你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你在我眼里，早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她侧身走过他身旁，一步一步，渐渐走远，渐渐远离，空旷的走廊上，两个身影越拖越长，也越来越远。如果是在一年前，她听到这番话应该会很高兴，只是时间无法倒退，很多事早已无法改变，何况已经看穿一切，她又怎么可能再接受这样一个人？
乔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刚才和李子乌说的话彷佛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现在她只觉得浑身乏力，她扶着墙壁，勉强支撑着自己。一个值班护士经过，见她这样，忙问怎么了，她只说没事。
一通乱走，忽然间只觉风大了许多，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露天的阳台。空中卷起团团黑云，道道闪电划破夜空，映得整个夜空如白昼一般，眼前的景象与白天相比，有着异样的清晰感。阵阵雷鸣唤出大雨，如注的雨滴倾盆而下，空气中弥漫着新鲜雨滴的味道。
乔谖站在雨中，任大雨肆虐，雨滴一滴滴打落在她的额头、肩膀、发梢，她只觉得全身的热度都被冰冷的雨滴一点点夺去，她蹲在墙角，根本无力动弹半分，就这样吧，她想着，雨再下大一点吧，让我可以更清醒一点。她只觉得无比的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从未如此之重。
在这一切终归于寂静的夜里，只有雨滴不停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