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离开小村

竹林雪愣了，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你的时光还很长，你有机会如今的修为肯定也有自己的际遇，你还有美好的未来，你该这样轻易葬送。”
“不要再说了，竹姑娘。我意已决，下月初，我自然会放你走。”
竹林雪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心底知道凤林的心意和决绝，也知道她心底最深的爱。信仰和依靠的失去，再没有了走下去的动力。
树中的时间分秒都在计算，从指尖划过，而外边竹凌风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觉得，这树有些奇怪。”莫寻突然开口，几人看着他，他继续说道，“那树看上去似乎是受她控制来攻击我们，但是反过来想，如果那棵树是她的妖力支撑的呢？”
“你是说，树是她的本体？”灵儿出声询问。
莫寻赞许的看着灵儿，“若那棵树是她的本体，我们何愁没有下手的地方？砍树！”
“不行，雪儿还在里边，不能贸然砍树，若是伤到了雪儿反倒弄巧成拙。”竹凌风并不同意，“雪儿的功力不会被一个小妖困住，那妖精言语间也自知打不过雪儿，她可能不会伤害雪儿。”
“不会伤害？不会伤害，可她已经把人掳去了！”莫寻有些生气，“她自己留下换了我们回来，我们却还在这里畏首畏尾，束手束脚，想这么多的时间雪儿可能已经受到了危险。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莫寻说完就要朝着那里走，竹凌风瞬间挡住，“雪儿有危险不能不救，树木的本体是树干，若是那棵树就是那个妖精的本体，她就是树妖。树妖生命力极其顽强，砍死了就算了，若是伤了雪儿呢？若是砍不死，让她气急败坏，岂不是更糟糕！”
莫寻听着竹凌风的话也是有道理，也就转身继续坐着了。“那你说怎么办？”
“莫庄主的想法是对的，”竹凌风思索着，“树的主干我们动不得，却可以在其他地方动脑筋。”
“你是说，旁支？”
“对，旁支。砍掉了旁支影响并不大，却可以让他知道我们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轻易伤害了雪儿。”
“那我们现在就走！”
“莫庄主你真是个急性子。”竹凌风喟叹，“你忘了她出现的时刻？那可是在晚上，青天白日的去了，怕是没什么用。你大可以去弄些吃的来，大家吃饱了晚上也好行动。”
“一连在这里耽搁了这么多时日，你也变得贪嘴了！”莫寻埋怨着，却还是拿着剑在水中找鱼抓来吃。
竹林雪待在院落中，凤林这一日过得也是很平常，浇浇花，逗逗鸟，看上去怡然自得，他却知道这是在跟陪伴自己无数个日夜的伙伴告别。
火烧。木最怕火，被火烧死本体是最残忍的死法，她在用这种方式无声的证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又一个夜晚来临，竹林雪同样没有丝毫的睡意，境遇的不同，心态也不同，在妖的世界里，爱就是爱了，不顾一切，可是人呢？
人，善变，伪装，善于隐藏，不敢轻易说爱，也会变心，你这一秒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你所爱的人是否还爱你，是否还相信你。
是因为妖力的原因吗，自己越来越像灵妖，越来越相信以来竹凌风，没有丝毫怀疑的信任。竹凌风，这三个字承载了她多少不为人知的小小心意，却都只是在自己的心底，默默地爱着。
她想起竹凌风陪伴他的日日夜夜，最艰难最落魄的日子，他都看在眼里，她也能知道他眼底的联系和心疼。她想起那个吻，满满的都是情谊和爱意，她沉迷其中。她想起那个叫桑花的人。
桑花，桑花，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温婉性格的女人，可是却像一根倒刺不知何时扎在了自己的心上，不深不浅，却隔着自己和竹凌风距离。桑花，到底是谁呢？为何从未听师兄提起过，都是在毫无防备之时才吐露出来。。。。。。
那个桑花，会是师兄爱恋的人吗？
想到这点，竹林雪气血上涌，全身沸腾似的难受，不能动心不能动心，她努力压制，左手捂着心口，右手扶着桌子，指节分明，用力的按着，才好受点，这一切，恰巧被凤林看了个正着。
“你，有喜欢的人？”
竹林雪大口的喘着气，平稳着心绪，不说话。凤林接着说，“在我眼里相处虽短，你却是个冷静自持的女子，你这样，定是因为想起了心上人吧。是，同伴中的一个吗？是那个拿着笛子的公子吗？”
凤林说的如此准确，竹林雪咬着嘴唇不让疼痛从唇边溢出，额头上细细密密全是汗珠，凤林过来扶着她，“不要想起伤心事，不要恨，想想美好的日子。”
平稳了许多，竹林雪才开口，“我无意间听过他喊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凤林笑的清浅，“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动情，却还是难以自已，爱就是爱上了，拦不住的，就算是抹去了记忆，再见还会爱上。他喊别的女人的名字你就能这样，你是妒忌？还是起了杀心？”
“我不知道。”竹林雪艰涩开口，“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像知道那个叫桑花的女人到底是谁，又害怕知道。我甚至起过念头，杀她。。。这不是我，我从来不是这样的。”
“灵妖暴戾，你再不草菅人命，到那一日也是会。。。”看着竹林雪脸上的担忧，凤林没有继续说下去，“索性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你现在不要想太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他自己也会溜走。他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不是你夺过来就会是你的，为了这个起了杀意，我知道不是你本意。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越迫切得到才会如此，不要妒忌，因为你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美好的存在。”
竹林雪抬头看着凤林，她的话一字一句都入了自己的心，“你很自信。”
凤林笑笑，“自信都是自己给的。相信自己的唯一，没有人能和自己比较能和自己一样，不管那个桑花是何方神圣，她都是与你不同的，截然不同的，在那个公子心里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你不必担心自己的地位不如她，你大可想象你和那位公子走过的时光，那些日子里可有她的存在？你们开心的日子她不在，受难的时候她不在，他她经失去了太多先机。在那位公子身边的如今是你，只有你，并没有那个叫桑花的女子，你在怕些什么呢？”
“对，我在怕些什么呢。”竹林雪豁然开朗，“谢谢你，凤林。”
“不必谢我，我到底见的人多了些，这片树林我闭上眼都能听到每棵树木花草的呼吸，他他们开心的是每日的阳光雨露，每天长高一些，叶子长大一些。我常年与他们相处，直到遇见他，他是我这一生觉得最美的存在。我也相信，对他来说我也是。”
“我爱上他，我觉得是注定的。”
“凤林，其实我很羡慕你，”竹林雪说，“敢爱敢恨，知道自己要什么，是什么，能怎么做，而我，有太多顾忌和牵绊。”
“大抵，妖就是这样吧。容易被感动，容易死心塌地，”凤林无所谓的笑笑，“我存在这世间这么多年，竟然愿意为了一个人去死。放在以前的我，怕是怎么都想不到，不敢信的。”
竹林雪不自主的握住了凤林的手，“你可以不必死。”
凤林的手覆在竹林雪的手上，“他已经走了那么多年，我让他孤独了那么多年，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走下去了。我不是死，是去陪伴，他对我的温存，给我的温暖值得我这么做，我也愿意这么做，绝不后悔。你现在或许会觉得我傻，但我相信，以后你会懂我的。”
第几次了，又被凤林说到无话可说，只有沉默。
月上树梢，竹凌风莫寻和灵儿陆柔几人又来到了这棵大树前，“灵儿你保护着陆柔。”
竹凌风说完就吹起笛子，莫寻拔出剑，大树上的树叶纷纷震落，树干也被弄断了好几只。
“今晚怕是不眠夜了，你的同伴在外头闹得凶呢。”凤林笑笑，“也罢，如今心事了了，我放你走好了，只要你记得，下月初还有几日了，到时候来这里，捧了我和他的灰烬撒在河里，这就够了。”
几人在外边闹得疯狂，却没想到竹林雪和凤林这么轻易就出来了，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凤林还对竹林雪笑笑，“你走吧。”
竹林雪心事重重，什么也都没有说，竹凌风和莫寻也就只好跟着，到了河边。
“师妹，你怎么样？”再看竹凌风自己的眼睛已经遮不住的感情，他只能保持着平静，“我没事。”
坐了下来，跟众人讲了凤林的事情。
“原来她真的是我们村中当时出现过的女子。”陆柔很是惊讶，“没想到是个妖精，却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妖精。”
“在她们的世界里，大概就是这样吧。”竹林雪启唇缓缓说着，“看惯了人类的冷血，让他们稍微一点的情谊都足以被感动，稍微一点不对也可以恨之入骨，这何尝不是敢爱敢恨呢，而这，也注定是我要面对的。”
“我有些怕，我虽然下过无数次的决心，就算真的有那一日，大不了一死。可是我更怕我死不了，变成我自己都厌恶的样子，我怕我的双手会沾染鲜血，我怕我会滥杀无辜。”竹林雪闭上眼，“我怕一切虽然不是我所希冀，却是我所毁灭。”
“若真的有那一日，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厌恶自己，你毁灭什么，我就去重建什么，你伤人性命，我就去全力保护，我会等你真正清醒。”莫寻这么说，竹林雪抬眼看着，活血寻哥哥还是当初的寻哥哥，可是师兄呢，竹凌风什么都没有说。
“姑娘，灵儿不会丢下你一人的。”灵儿过去靠在竹林雪的腿上，“不管你何时，变成什么模样，在灵儿心里永远都是就下灵儿的那个人，是这么多年陪在灵儿身边的那个人。”
“后天就是下月初，凤林至情至信，我不想她那样死掉。”
“那你想怎么做。”
“摄魂、”
竹凌风这才看着竹林雪，“你想强行拿走他的情丝？”
“对。凤林慧根很好，在这世间是自己努力修得得如今这样，只因为爱上一个人还被误会就这样白白葬送自己，这样不行。”
莫寻此时提醒，“芦荟怎么样了？”
竹林雪这才想起，“差点把这件事情忘了。”赶紧从灵壶内拿出来芦荟的胚芽，“他魂魄俱在，只是身形受损，不出半个月，又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了。”
陆柔喜极而泣，朝着几人跪下，“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陆柔姑娘你起来，明日我们给你些银钱，你去换个地方居住，悉心培育，他会早日醒来和你相逢。”
陆柔心底也知道，自己再跟着毫无益处还是拖累，也就点头答应了。
了了一桩事情，竹林雪才继续说，“我和灵儿可以施展摄魂术，拔走她的情丝，那书生以后在他心里也不过就是一个见过的人而已，清心寡欲，对她才是最好的，他太重情重义。”
“为什么不像村子里一样消除记忆呢？”
“人的记忆容易探寻，而她记得这样刻骨铭心，根本没法消除。”
“那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去做呢？”
“这个我还没想好，她执意要一把火烧了自己，我想个办法喊她出来，你们合力制服住她，我和灵儿才好下手。”
第二日，竹林雪几人又来到了大树下，“白日里她基本在浅眠，我们晚上试试。”莫寻去吧陆柔先送走，安顿好了，回来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日头西沉，拿了不少酒楼里的饭菜，灵儿最是开心，这几日的风餐露宿，让灵儿看到这些，简直嘴馋的不行，吃的也格外的多。
“凤林，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你我也算是短暂相识，你让我感动，却想着明日就不能再见。眼看就要夜半，我知道你在准备着告别这一切，来跟我喝上一杯，也算作告别吧。算是朋友之间的道别。”
凤林出现在几人面前时，一看就知道精心打扮过了，“也好，喝上一杯说句再也不见。”
“我当日就是这个样子见他的，你说我可笑吗？一把火，我的本体势必成为灰烬，却还想着打扮的漂亮一些。”
“很漂亮，来干杯。”
酒过三巡，“凤林，一会儿你当如何引火？”
“火？明火我碰不得，妖法幻化的火却还是手到擒来，烧了这本体，我自己再进去，这样结束，未尝不好。”
竹凌风突然说，“既然是朋友送别，我为你吹奏一曲吧。”
竹林雪也弹奏起玲珑心，“送你一路走好。”
凤林笑笑，喝着酒，听着曲子，心底默默再说，后会无期。
在凤林沉醉于其中之时，莫寻绕到背后，一把剑抵在了凤林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凤林睁开了眯着享受的眼睛，一脸疑惑，“这是做什么？”
她正要挣脱，灵儿从一旁十指用灵力编织的网锁住了凤林，凤林束手就擒，动弹不得，“竹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凤林，我敬佩你，所以私心里不愿意让你就这样烟消云散。他已经死了三年了，三年你所做的已经够多了，没有人能一直活在过去。”
凤林笑的凄凉，“可惜，我不是人。有时候我想，人的寡情给我十分之一，或许我也不会这样死心塌地吧。”
“凤林，对不起，我私自为你做了决定，他不相信你，不值得你这样，你已经做得太多，没必要再错下去！”
“我错了嘛？”
“你错了！沉迷在过去，你忘了院中的花花草草？你让他们如何？凤林，，我必须这么做！”
竹林雪说着，和灵儿两人一起发力，用灵力锁住，凤林晕了过去，竹林雪闭上眼，找到凤林的情丝，踌躇几许，终于是狠心拔下，从此之后，那书生和她只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
凤林醒来时，天色渐渐发白了，她靠在大树旁，“竹姑娘？”
看着她不同往日的哀愁，反倒平静许多，“你醒了？”
“说来可笑，我竟然会为了一个人动了那样的心思，还要一起去死。”凤林此时已不是当初的模样，自己都自嘲的笑了起来，“幸亏你们灌醉了我，我院中的那些可是离不开我呢，那日绑了你不知我是中了什么邪，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竹林雪看着，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并没有伤害我，谈何怪罪？”
凤林身形渐渐成为虚幻，“我回去了，遇见你们是缘分，后会有期。”
几人继续往东走，出了树林，“妖，倒是真性情。”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一切来得平静，走的也了无痕迹，这个村子里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陆大夫，治病救人一生一世，却救不了自己，甘心为自己心爱的人付出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