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树妖凤林

夜晚来的格外快，明月高悬清辉遍地，分外安静祥和的氛围，这几人却不免有些紧张。
竹林雪盘膝而坐，芦荟的元灵和元丹因为分离而排斥结合，竹林雪施展着妖力，裙摆飞扬不自觉站了起来，一袭红裙格外的，妖冶。
她凝神聚气，额头的汗珠在月光下都一清二楚，聚合的指尖也在颤抖，元灵和元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合二为一。
竹林雪心里知道成了，却气息不稳，妖力遍布周身，这地方虽说偏僻，可总也有精怪修习的，半妖之体正是吸引那些精怪来抢夺的最佳食物。
对，食物。
她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铃音却最是敏感，轻声说，“你还好吗？这里，有些不安全了呢。”
竹林雪深呼吸一下，右手攥住了合成的光点，在伸出手时，是一株芦荟的幼芽。铃音道：“这就成了，快收起来，这里有些不妙。”
竹林雪先拿好，莫寻竟然跑来她身侧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灵儿竹凌风和铃音几人护着陆柔，毕竟，在妖的世界里，人也是很美味的。
树林的树叶开始响动，竹林雪妖力已收，这是哪里来的风？几人大气都不出，树叶都在作响，越来越快，突然一个什么东西腾空而起，直直往竹林雪这边而来。
莫寻拔出剑，一剑斩断来物，原来是根藤曼，却似乎有生命般流出绿色的汁子，几人诧异，却也是丝毫不敢放松。
“哈哈~”一声轻笑，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从我这里过，让你们住了这几日已经是恩赐，就别想走了！”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四处而来的滕蔓越来越近，朝着这几人围攻。
莫寻舞着剑，切断不少，却作用并不大，竹凌风掏出笛子也吹奏起来，藤蔓动作减缓，却还是朝着他们来了。一根藤蔓不知何时绕到了陆柔背后，突然伸出来勾住了陆柔的脚，向后拖着走了，陆柔趴在地上擦破了手掌，吓得哭出声来。灵儿手指一点，抓着陆柔的藤蔓才断了，放开了陆柔。
铃音在一旁却没有动作，“我在这里忍不住想帮手，却不能，如今芦荟已经得救，我有该走了。你们的劫难我不该贸然插手，后会有期！”说着铃音翩然而去，灵儿啐了一口，“怕死鬼。”
远处声音传来，“灵儿，你如今不够强大，我暂且不和你计较，以后你就知道我今日是为何！”
铃音走了，几人一时间陷入了苦战，天色还没有亮，竹林雪运气离地几寸，拿出玲珑心，“师兄，送他们一首曲子。”声音清晰的传入竹凌风耳中，两人闭上眼如同在竹林的日子般，琴瑟和鸣。
藤蔓渐渐慢了下来，甚至缩了回去，“你有能力杀我，为何不下杀手！”
竹林雪曲子不停，“你并没有杀我们，我为何要杀你？”
“哈哈~我就是为了取你们的性命呢，尤其是你。半妖啊，竟然被我遇到了，啊，我都能闻到那诱人的力量。”
“你不必这样伪装，你出来吧！”竹林雪说着，手下飞快起来，弹出的琴音化成无形的光线，朝着四处散去，追着藤蔓后退的痕迹。
突然，从他们之前依靠的大树中出来一个女子，“停手吧，我出来就是了！”
这女子眉宇间有淡淡哀愁，穿的素净，丝毫联系不到是之前指挥着藤蔓攻击他们的人。几人都未说话，那女子也未说话，静悄悄的。
那女子打破了沉默开口，有些自嘲，“看来，我不能奈何你们了，”低垂着头，淡淡哀伤，“我终是救不了他。”
灵儿道，“救谁？”
那女子抬眼看他们，“我不能拿你们怎么样，可是除了半妖。。。没法子了，对不起！就算我死，我也得试一试！”
说完，那女子退后一步，隐入了大树，消失了踪迹。片刻，那大树却突然枝叶繁茂伸展，遮天蔽日的趋势，树叶也越来越大，大得惊人，树干似乎都不能支撑的样子。
几人退后数步，看着这些变化，那树叶子长到灵儿那般大，不再生长，已经是奇观。
大树的枝干撑着那些树叶，朝着这些人挥洒，比刚才更甚的攻击，让这几人一时间手足无措，而陆柔更是没有任何的反抗力，自顾不暇。
树叶繁多，遮天蔽日，片片都被注入了妖力，竹林雪的玲珑心拿出来也没有空旷的地方可供弹奏，竹凌风折扇也打开了翩飞，而莫寻剑刺破了树叶，那些树叶却又自动变成完好的，灵儿也是束手束脚，没有办法。
“我们往上冲出去！”竹凌风这么说，几人向上飞去，树叶却都从头顶遮住，牢牢锁住，没有空隙。
此时，那女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空间越来越小，“我只需要半妖留下，不与你们为难，她留下了，我就能放过你们！”
竹林雪看着大家被束缚，空间狭小，“我留下！你放他们走！”
“好，说到做到！”不顾几人的反对，竹林雪已然同意，那些树叶竟然拖着其他几人送了出去。
竹凌风几人站在大树外，才看到确实是难以突破，遮住了一片天的感觉。莫寻就又要冲进去，竹凌风扇子挡住，“她让我们出来是相信我们有办法救她，你这样贸然进去在被抓住，可就在也出不来了，少了一份力量，怎么办！”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树叶渐渐变小，慢慢的恢复原样，那棵树也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一切就好似没有发生过。这几人在大树周围找了又找，莫寻甚至用剑刺了大树，也是丝毫没有发现什么。
“你们走吧，半妖我留下了，在我手里自然不会留着她的性命，你们是她换来的，赶紧去吧，在做骚扰，我只能让你们一个个，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莫寻不语，跟着几人暂且离开，去了灵儿早前修炼的小河边，几人坐在草地上，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那女子，莫非是个树妖？”灵儿出声。
竹凌风想了想，“陆柔姑娘，你在村子里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陆柔想了许久，“有倒是有，不知道有关系没。”
“你说来听听。”
“三年前我们村上是有一个书生的，芦荟对那个书生的文采也很赞许，”陆柔说，“说他是难得的懂的风雅的人，举手投足也有气质。”
“后来不知为何，村上来了一位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别人也很是羡慕，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却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书生家里并不愿意，甚至在街坊间还吵过嘴。”
“再后来呢？”
“再后来，书生家里不知为何起了火，他和那姑娘在外边，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烧成了灰烬，自己也一病不起，还来我们医馆瞧过病。”
“当时，芦荟说（以后不叫爹了==就叫芦荟。）是心病再难救，心思郁积不发，所以大病，大限快要到了。那女子却突然语气变得狠厉，说芦荟若不救，就让芦荟去陪葬。芦荟当时笑着说，你大可试试。没想到那女子复又跪下，求芦荟。”
“我当时看她那样出言放肆，还吵过架，芦荟让我回房，说我不要插手。”
“后来芦荟说山上有草药可以试试，她就和芦荟上山采药去了，回来时只有芦荟回来了，那书生再也没出现过。”
“芦荟不让我问，我也就没再多话，想着没什么大事。”
“这算是奇事吗？”陆柔问着。
几人沉默着在思索，那件事和今日这女子，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联系，“你还记得那女子的样貌吗？”
“三年了，我哪里还记得清楚==只隐约记得长得很是美丽，举手投足只见童书生一样遗世独立的气质。”
那女子放过竹凌风几人后，绑着竹林雪进了树内，竹林雪惊讶，“这树里竟然这么别有洞天！”
那女子冷清少话，走在前面，竹林雪被捆着手，跟在身后，走过长廊，来到了一间房子跟前。
那女子停下，“我若取了你的性命，自然会为你偿命，你不必害怕杀了你的人还活着。”
竹林雪更是惊讶，“这是为什么？你抓了我，要我性命，为何还要偿命？”
“杀你，万般无奈，灵妖有气死复生的力量，你虽是半妖也可以一试，我却不知道是否有用，若是有用，我安排好身后事，陪你去死。”说着转过身来，“若是没用，我想办法救了我要救下的人，在陪你去死。”
“你是要救人？”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转身推开房门，“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下月初，我送你上路。”
那女子正要出去时，竹林雪开口，“你知道你杀不了我，对不对。”
那女子身形一震，“那又如何？”
“你知道你杀不了我，你也知道就算我落在你手里你还是去不了我性命，你做这些，只是一心求死？”
“你心思倒是细腻。”那女子回来坐下，瞧着竹林雪已经自己松了绑，也没有说什么，倒了杯水，“喝口水吧。”
“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你要救谁？”
“我叫凤林，”凤林开口，“我要救的人如今看来救不了了，只求你，能在下月初送我和他团聚。”
“你从何得知灵妖可以气死复生？”
“前面不远处的村子，有一个大夫，叫陆大夫，我曾去找他救命，他说无能为力，我苦苦哀求，才跟我说灵妖元丹可以一试。”
“没想到，真的被我碰到了，你虽然还不是灵妖，半妖也可一试，可我，不如你法力高强，不能杀你。”
“只为了救人，便要害了另一条命？”
凤林笑着，“害了谁，我会去偿命，他说过，好生之德，我不会不听他的话。”
“他在哪儿？”
凤林起身，竹林雪跟上，又是走过了一条长廊，过了小桥，前方又有一间房子，房子开了门，走了进去，床上躺着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面目清隽却一动不动，眼睛紧闭，嘴唇发白，全身肤色因为常年睡着，很是苍白无力，竹林雪看着，说话也不由得轻声细语起来，“是他？”
凤林点点头，“是他。”
“他叫寒烟，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说起床上的男子，凤林说话都是幸福的味道。
“我，能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吗？”
凤林细心地出了门，竹林雪跟着，“我怕会吵到他，我们去亭子里说。”
两人在亭子中坐下，凤林才开口说，“三年前，我初见他就是在这里。他是他爹娘捡回来的孤儿，却气质芳华，在村中也是数得上的翩翩公子，那日他从这树林经过，被毒蛇咬伤了，我救了他，来到了这里。”
“我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他，我们在这里想出了不少时日，我对他也没有隐瞒，他也知道我是这里的树妖，却没有丝毫的嫌弃我，我们有很多的共同话题，他喜欢我说这些年检过的奇闻异事，我喜欢他说村子中的风土人情。”
“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短暂，不过短短几日，他说要回去给父母报个平安，问我愿意同她一起回家吗。”
“他要带我回家，果然是对我没有一点的嫌弃，嫌弃我是妖。我心里满满都是他，我相信，他对我也是一样。我和他回了家，他爹娘却不喜欢我。”
“说我来历不明，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他很生气，跟父母吵架，带我离开。”
“我又和他在这里住了半月有余，过了这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我想赢得他父母的认可，我想让他真正舒心。”
“于是我们又回去了，却是一场噩梦。她们家里不知为何造了火灾，被烧得精光，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他父母。”
“他竟然怀疑是我做的。”
“他冲我发脾气，说我毕竟是妖精，他不该妄想我会抹去妖性，那些话句句扎在我心上。”
“怎么会是我做的呢，我虽然没有家，可是他的家人如同我的家人，我怎么会下这样的狠手！他不信我，他认定是我恼羞成怒做的。”
“可我日日与他在一起，哪里有机会脱身去做那种事？”
“他说我毕竟是妖精，是妖精就没有做不到的。”
凤林苦笑，“原来在他心底，我到底还是妖精的，那个说我善良纯真的人哪儿去了呢？我错，就错在我是妖，所以什么错事第一个被怀疑的都是我，什么坏事第一个被怀疑的还是我！”
“我百口莫辩，他心里已经人地我还能怎么说？他却看我不说了，以为我是承认了，竟然病倒了。”
“我带着他找了村里唯一的大夫，他说无能为力，我苦苦哀求才知道灵妖元丹可以一试。可这还是丝毫没有办法，灵妖千年难遇，元丹更是梦寐难求。虽然如今遇上了你，我知道，还是没有办法。”
“我曾问过，我的元丹是否可以，陆大夫说，没用。”
“我只好带她先回到这里，养着他的气息，漫漫长日寻找办法，却一无所获，直到遇见你们。”
“可你为什么一心求死？”
“他醒来，还是不醒来，都是无比讨厌我的，讨厌我是妖精，讨厌我，我就要离他远一些。我还爱他，就不会让他为难。”
“你大可不必这样，你们相处时间毕竟短暂，放手让他下一世不是更好吗？”
“我以为我能放手，可我放不了手，”凤林泪水滑落，“他是我唯一爱上的，这些年心里眼里都是她，再难抹去。”
竹林雪沉吟，“我可以去看看吗？”
二人又来到了寒烟的房间，竹林雪伸出手放在寒烟额头，大惊，“这不过是他的肉身，他已经死了啊，死透了，还怎么救、、？”
“什么？”凤林说，“你骗我，他明明还好好的躺在这里，这三年没有丝毫改变，不不，你在骗我。”
“你退后！”
竹林雪手指着寒烟，从头到脚，凝神感应，上前一步，白开了寒烟的嘴，寒烟的嘴中含着一片人参，“你来看。。”
“千年人参？”
竹林雪点了点头，“是这个在保护他的肉身不腐败。”
“陆大夫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凤林一时接受不来，多年的信仰和支撑就这么溃败崩塌，“这到底是为什么、”
“陆大夫怕是知道你的个性，这么做是要保住你的性命，想着时间久了你就淡忘了吧，”竹林雪被感染，“只是他没想到，你这样放不下。”
“哈哈，哈哈，”凤林笑着流泪，“很多事我都还没解释清楚，我还想着解开一切误会，原来全都是我一个人的妄想！妄想！他死了，他到死。”
“放下吧，放下，都能过去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竹林雪。”
“竹姑娘，这一切，我还不能接受，我也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是无谓的挣扎。”
“下月初，是我和他相遇三年的日子，那一天，我要在这里一把火烧了自己，求你届时把他葬在这棵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