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山子曾对我说,皇上本是要派兵扫平西域,开通商路,因为怕影响你的寻药,才决定再等个几年,你也要快点,差不多就回到他的身边吧,不要总这么以寻药之名,行罚他之实了。
我点点头,说你们就静候佳音吧。
西域共有三十六个国家,除了高昌和车师两个国家较大外,其余的均是人口不到几万的小国。
这里的人们热情奔放,迥然不同与大安国人的内敛含蓄。其建筑风格充满了浓郁的民族特色和地域文化,典型的高台民居内粗外秀,大小不一的清真寺比比皆是,各国的王宫形色纤丽、线条舒展,极具童话般的浪漫色彩。
将近三年的时间,我们走访了三十个小国,先是以看诊的方式在民间收集偏方解药,然后再以使节的身份拜会所到国家的王庭,寻访宫廷秘药。结果解药没找到,听到的诉苦声却是接连不断。
各国的国王均说高昌和车师两国势大跋扈,欺凌的周边小国日子没法过,后听我们说大安国已经平定内乱、朝局稳定,纷纷要求天朝出兵保护他们,他们愿听从天朝的封诰和号令。
值得一提的是,走访途中,还遇到了位故人,就是那个发誓要将生意做到世界各地去的蔡少爷。
那是在车师国与焉耆国的边境处,我们遇到一拨儿彪悍的强盗正在抢劫中原人的商队,便拔剑上前,帮助他们打跑了强盗,然后发现其中一个狼狈的男子很眼熟,随上前讶异的问:“蔡帮?你是不是蔡帮?”
披头散发、衣衫也被扯了好几个大口子的男子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我,“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你,你怎么来了这里?真的把生意做大了?”
“阁下是?”
“我姓甄,咱们在南州的莲湖上见过。”
他看看正在一旁微笑的王朝,两眼一亮,继而又迷惑的问:“甄姑娘不是成了当今皇后吗?可是您,怎么来了这里?又是这副打扮?”
“说来话长,我现在是朝廷使节,来这里是为了给小王爷寻找解毒之方。”
他确定了我的身份,惊喜道:“你真的是甄姑娘?原来你长的竟是这个样子?那个唐大人说的真对,我竟真的又见到了你。”
“你真的把生意做大了?”
“嗯,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把咱们国家的丝绸卖到乌孙,再把西域的宝石玉器运回国内。谁知,初次来就倒霉的遇上了车师国的那帮强盗,幸好,又遇到了你们,否则,我们这些人只怕连命都要保不住。”
“车师国经常抢劫商队吗?”
其他人懊丧的说:“是啊,这买卖都没法做了。”
我看看他们,提议,“走,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然后再慢慢聊。”
一行人闻言,兴奋的找了个临街的小酒馆坐下,充分体验了一把他乡遇故知的亲热。
蔡帮给我讲了他这几年的经历和西域沿途的所见多闻,夸了一番杰儿的丰功伟绩、治国有方,又介绍了吕少他们的情况,说他们都没让我失望,都希望我这个皇后娘娘能回云州嘉奖他们。
我笑笑,说只要他们有所作为、活出价值,就是生活对他们的最好嘉奖。
其他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纷纷过来给我行礼敬酒。
两拨人亲热的用过饭,才分手告别。
又是一个炎炎夏日,我们走到了高昌的国都昌市,选了一处开阔繁华的地段摆下诊摊。
不知是我来这里暂时隐瞒真实身份,化名严清之故,还是国都百姓素质高,根本就不信任我们这些路边摊,两天的时间竟没有几个来问诊的。倒是一旁的舞娘表演,场面火爆,引来不少的人围观。
漂亮的舞娘偶尔冲我们这边飞个媚眼,围观的人便也跟着好奇的看两眼我们的长相。
这时,耍蛇人阿布鲁吹着葫芦丝,停在了我们旁边。
我冲他笑笑,他的蛇随着音乐扭得更欢。
翻译阿什达揶揄他,“阿布鲁,你从小宛就一路跟着我们,怎么,看天将正午,又来蹭饭了?”
阿布鲁停止吹奏,很是严肃的回答,“我是来告诉你们,刚听同行说,印度国的孟加拉蛇最毒,兴许那里有你们要找的解药。”
我看着那条欢舞的蛇因音乐的停奏而停止扭动,自动爬上他的颈项,然后吐着信子冲街上的行人招揽生意,暗叹一句,谁说蛇都是阴冷的?也不知这蛇认不认得妖王?想完摇摇头,用学了一年多的西域话回答,“都说那种蛇毒根本无解,无论什么,只要被咬中,必死无疑,致使那里每年有上千人被毒蛇咬死。”
阿布鲁问:“听小哥儿这意思,是不打算再去印度?”
“既然无解,去之何用?”
他遗憾道:“我还想着,要跟你们去印度抓条毒蛇回来养,不成想你们又不去了。”
没等我再说话,他脖子上的蛇已经吐着信子,怕失宠般舔了舔他的脸。
王朝瞅着那条献媚的蛇,皱了皱眉,“你以为天下的蛇都如你脖子上的菜蛇一般,任你驱使?那可是致命的毒蛇,不是人能玩得起的。”
正在献媚的蛇立刻扭头冲王朝吐了吐信子,好似在不服的撇嘴。
阿什达笑道:“王哥的西域话又有了进步,如今连蛇都能听得懂了。赵哥的会话水平就差了许多,还有待提高。”
我回头看看没有应声的赵虎,见他正瞅着大跳肚皮舞的舞娘发呆,便伸手捅捅他,“怎么,看上她了?”
赵虎回神,红着脸摇摇头。
我鼓励道:“食色,性也。若真看上了她,就过去给她占占场子助助威,大声喊几嗓子好,再丢两块银子给她。”
赵虎红着脸又把头摇了摇。
阿布鲁见状,说了句红颜祸水,便去旁边找场子耍蛇挣午餐。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骄阳下的街景,又坐了片刻,就见从西边过来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赶开围观的百姓,吵吵着说三王子看上了刚才跳舞的小妞,要舞团的老板开个价。
我捅捅一旁面露焦急之色的赵虎,悄声说:“如果想救她,就赶紧到后台,把她带回客栈。”
赵虎感激的看看我,二话不说,两步便窜进了简易舞台的后蓬。
我看着正跟那帮随从讨价还价的老板,暗笑他今天大概要人财两空。
闻声从耍蛇人那儿回来的王朝,没看到赵虎,便问:“赵虎呢?”
我摸摸鼻子,回答,“去解救他的春天了。”
王朝莫名其妙的看看我,欲要再问,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仆人走过来,问:“先生会治疑难杂症?”
我点点头。
他又问:“你们来自东方天朝?”
我又点点头。
他冲我施一礼说:“我家主人想请严先生去家里给人看病。”
“请问你家主人是谁?”
“高昌的大王子。”
“哦?哦,既然是王子殿下有令,那就走吧。”我说着,看看那群被讨价讨的不耐烦的家丁,正推到舞团的老板,怒气冲冲赶去后台,随即收拾东西,领着王朝和阿什达去了大王子府。
高昌大王子伊士礼,年龄在三十岁左右,高鼻梁深眼窝,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魅惑的看着所有的人。
等我们见完礼,他请我们坐了,说:“母后一年前得了怪病,饮食日减,浑身无力,远近闻名的医生都来看过,均束手无策。这两日,本王听说国都来了位专治疑难杂症的东方神医,就派人请了来,希望先生能治好母后的病。
我谦虚道:“神医不敢当,疑难杂症在下倒是见了不少,请殿下这就带严某去给王后诊治。”
伊士礼说:“母后住在宫中,现在又到了午时,先生不如先用过午饭,再去也不迟。”
我摇头,“请殿下不要客气,所谓救人如救火,一刻也耽误不得。再说,严某现在去,还可以顺便看看王后的饮食。”
伊士礼闻言,觉得有理,便不再客气,随站起身,领我们去了王宫。
高昌的王宫只和大王子府隔着一道围墙,城堡式的宫殿色彩艳丽、富丽堂皇。
王后住的屋子虽高大宽敞,狭小的窗户却被层层帘幔挡得严严实实,再加上一股浓浓的药味弥漫其中,显得屋里晦暗压抑,让人心情不畅。
我看看病榻上憔悴不堪的王后,上前施了一礼。
伊士礼给他的母后介绍了我的情况。
王后虚弱的冲我点点头。
我细细的闻了闻屋内的药味,才给她把脉问诊,然后看了看摆在床头的饮食,沉思着扫了一眼屋内的四个侍女,冲一脸殷切的大王子摇摇头,说王后的病应该是心情抑郁所致,需有亲人日夜陪伴着,才能缓解病症,窗户也不能总关着,要经常开窗透气,给病人营造一个清新舒适的居住环境才好。
伊士礼当即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放进满室的阳光,然后推开窗子,让夏日的风带走室内令人窒息的药味儿。
其中的一个侍女见状动了动,似想阻止,最终又忍住没动,只是转过头皱眉瞅了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