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态自若的打开医箱,取出针囊,给王后行了一遍针,便起身告了辞。
伊士礼跟出来问:“先生不开药方吗?”
我高声说不需要,继而放低声音道:“您母后中了毒,侍女中有人可能是奸细。”
伊士礼闻言,脸沉了沉,领着我们快步回到大王子府的书房,屏退众人问:“请先生说详细些。”
“郁金和丁香合用,会产生毒副作用。您母后的药里含有郁金,屋内的薰香则含着丁香的成分。小可不知这是无意还是人为?还有刚才,殿下打开窗子时,左侧第一个侍女似乎想阻止您,最终却忍住没动。”
伊士礼听了,恨恨的说了句,“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随即又问,“我母后的毒能解吗?”
“能解,王后体内的毒素,半年之内就能彻底解除。不过,您得找出下毒者,否则,解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所以先生当时就提出,母后需要亲人陪护?”
“是的,只要陪护的人,声称对那香味过敏,便可阻止她们再次使用那种香料,还可以不引起人的怀疑。”
伊士礼听了,立刻冲外面唤道:“来人,去请大将军和左丞相过府。”
我忙阻拦,“殿下莫急,殿下若是与两位大臣商量王后一事,大可不必急在严某刚为王后诊病之后。”
伊士礼赞赏的看看我,冲等着去传话的人挥挥手,吩咐,“你去把饭传到书房来。”然后回头对我道,“想不到先生不只医术高明,还极具智谋。”
“殿下过奖,严某只是走的地方多了,见过的人和事也多些,想的不免就多了些。对不对的,还请殿下甄别着听。”
“先生考虑的很周全,本王当然要听从,还望先生以后多费心。”
我淡淡的撇清自己,“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严某想得到的,自然会告诉殿下,不过在下毕竟只是一名大夫,见识难免有限,若有说的不对的,还请殿下多担待。”
伊士礼却不理我的自谦,而是打蛇随棍上的提出要求,“先生既是医者父母心,就请搬到到大王子府来住可好?这样也方便给母后专心治病。”
“这,实不相瞒殿下,严某来这里,是为了给家中的弟弟寻找解蛇毒的偏方奇药,如果住进了王府,只怕会影响我们寻药。”
“先生不用担心,本王即刻就派人去各地,替先生高价收购解蛇毒的偏方妙药。我们这样做,一举两得,既可以帮助先生快点找到解药,也可以迷惑给母后下毒的人,让他们以为你的诊断结果是母后中了蛇毒。”
“既然殿下有如此美意,严某答应便是。只是,在下用过饭后,需回客栈一趟,把留在客栈里的徒弟一并带来。”
伊士礼有些探寻的笑道:“你这位行医郎中的派头可真大,不但有两个威风的徒弟,还有翻译跟着。本王瞧你那徒弟很不像徒弟,倒像个随行的保镖。”
我讪讪的笑笑,“实不相瞒殿下,严某的徒弟就是家中给请的护卫,为了不被人侧目,对外才称他们是严某收的徒弟。严某家大业大,走这么远的路,带着保镖和翻译,既是为了安全和方便,也是为了让家人安心。”
伊士礼听的眯了眯湖水一样的眼睛,点点头,“看来先生的家人,非常的关心爱护你。”
“嗯,能有他们做亲人,是严某此生的一大幸事。”
伊士礼叹口气,话题一转问:“听说贵国刚经历了内乱,当今皇上的皇位是从他的父皇那里夺过来的?”
我闻言一愣,然后淡然的回答,“小可身居偏远,对朝廷的事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先皇痴迷道教,因为无心朝政,才禅位给了他十六岁的儿子。”
“是这样吗?”伊士礼看着窗外陷入了深思。
我嗯了一声,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告诉他,“国内的人都这么说。”然后低头吃起了饭,心中暗忖,以后得在史书上用些功夫,决不能让世人误解或诬蔑我的杰儿。
饭后,我将王朝和阿什达唤到王府管家给安排的住处,嘱咐他们今后要小心行事。
两人点点头,又齐齐不解的望着我。我只好给他们解释,“据王后的病情和伊士礼的表现来看,恐怕高昌国将有内乱,咱们可能要因此陷入宫廷纷争。”说完便吩咐王朝去客栈找赵虎,阿什达去打听高昌王室的详细情况。
不提伊士礼联系亲信大臣要如何营救他的母后,单说赵虎,晚上将近二更时分,才跟着王朝来见我,告诉我让他救的那个舞娘并非民间女子,而是车师国逃亡在外的公主古丽雅,现就在门外,问我要不要见她。
我忙说“快请进来”。
赵虎出去,片刻领进一个漂亮的西域后生。
西域后生进门就给我施了一个大礼,连说感谢师父的救命之恩。
我忙上前扶起她,“公主快快请起。你要谢,也该谢赵虎,是他想去救你,我才允许的。”说着又转头命一旁的赵虎,“快给公主看座。”
赵虎给古丽雅搬了把椅子请她坐了,鼓励说:“你有什么话,尽管对师父讲。师父的本事很大,人也很好,定会帮你的。”然后又向我解释,“请师父见谅,为了躲避三王子府的搜捕,徒儿才给她换上了您的衣服。”
我摆摆手,“无妨,只要公主不嫌弃就行。”
古丽雅忙站起来,诚恳的说:“请师父不要再把小女子当做公主对待。古丽雅早已不是公主,只是一个逃亡在外需人搭救的弱女子,如今愿意跟着师父。请师父放心,洗衣做饭的事,古丽雅都会做。”
我沉吟片刻问:“你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她摇摇头,含着眼泪给我讲述了她的悲惨身世。
原来,在十年前,车师国大将军叛乱,在朝堂上突然发难,将国王和王子当廷杀死。
王后接到信息,急慌慌的命亲信侍女领着十一岁的古丽雅乔装改扮,逃出了王宫。
不成想,两人在逃出国后的.第二天走散,没有任何盘缠的古丽雅成了沿街乞讨的小乞丐,后被舞团看中收留,做了四处流浪演出混饭吃的舞娘。
她讲完,美丽的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赵虎关切的递给她一条帕子,又向我回禀,说看到耍蛇人阿布鲁曾跟抓捕古丽雅的人嘀咕过话。
我道:“不怕,咱们如今住进了大王子府,相信还没有人敢轻易的进来搜捕,你们别再去街上就是,至于以后,再见机行事吧。”
古丽雅惭愧的说:“都是奴婢给师父带来的麻烦。”
“公主不用内疚,救人于危难本就是我们侠义道中的职责所在。如今,既然公主已无家可归,又愿意跟着我们,那就跟着吧。只要有我们吃的,就绝不让你饿着。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赵虎,你带公主下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细说。”
她站起来谢过了,才跟了赵虎出去。
.第二天,我将二徒弟从三王子手中救了一个舞娘,想留在身边做侍女的事告诉了伊士礼。
伊士礼叹了一声“救的好,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可怜人”,然后便说“先生的事,先生自己安排即可”,随后又告诉我,他已经安排他一母同胞的二弟去日夜陪护他的母后,他的二弟媳也跟去了王宫,在床前亲侍汤药。
我点点头,“那好,严某这就给王后开方解毒,并于每天的下午进宫给王后针灸诊治。”
伊士礼问:“先生不好奇下毒的幕后黑手是谁吗?”
我摇摇头,淡然道:“深宫内院,无非就是一些争储夺宠、害人性命之事,不问也罢。”
他深思的看我一眼,说:“先生倒是看得透。”
我继续淡淡道:“天下事,国有国的不容易,家有家的不如意,道理都是相通的,也管不过来,所以,我们医者,从不问人是非,只救人性命。”说着将开好的药方递给他,告辞回了住处,心中早已拿定主意,绝不再管别人家后院里的事,省得惹祸上身。
他则迷蒙着一双大海一样的眼睛,默默的目送着我云淡风轻的离开。
赵虎见我回来,跟进屋问:“听阿什达说,师父想了解高昌王室的成员关系情况?”
“是啊,怎么,你知道?”
赵虎看看院子里的古丽雅,“徒儿不知道,她倒是知道一些。”
我闻言,忙对外面的古丽雅招手,“快进来给我讲讲。”
古丽雅走进来,颇为感怀的给我们讲了一个弱女子被背叛遭欺凌的故事。
她回忆说:“以前,母后常告诫我,说女孩子太平庸无能了,多数会不受夫婿的重视,说高昌国的公主就是个有力的证明。母后说的那个高昌国的公主,正是现在的高昌国王后,是老国王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孩子。老国王看自己的独女无力管理国家,就给她招了右丞相能干的儿子做驸马,并立下遗诏,言明自己故去后,由驸马暂代国王之位,等公主的儿子满了十八周岁,再把王位交还给他们的儿子。可惜,右丞相野心勃勃,总想借机把高昌国变成他买买提家的,而那位驸马也不是守信的人。他和公主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大王子满了十八岁时,不但不交出王位,还日渐宠信侧妃以及侧妃生的三王子,只是忌惮王后手中的遗诏,才迟迟未立储。近期,街谈巷议的都说大王子的势力也不可小觑,大将军和左丞相的女儿都很迷他,先后嫁给他,做了他的王妃和侧妃。据民间传言,大王子如今的势力,很有和国王抗衡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