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大急,心说若被牛奎抢了和州的粮,不但圣州的灾荒没法解,我的招安大计也要泡汤,得赶紧的见到万大成才是。
正当我绞尽脑汁的谋划着,要如何才能见到万大成时,一个曾让我看过病的、叫刘全的灾民,领着一个乱民头目急匆匆的来找我。
刘全见到我就说:“甄神医,这是王军爷,他来请你去给万将军的母亲看病。万将军是我们圣州的救命恩人,就请您费费心,一定要去把老夫人的病治好了,小人在这里先给您磕个头谢您。”说着便扑通一下跪倒地上,嘣嘣嘣的冲我磕了仨头。
我急忙上前,将他搀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医生的天职就是救人性命,更何况是万将军的母亲,甄谋无论如何都会去救的。”
那个被称为王军爷的乱民头目闻言,冲我拱手道:“甄神医请了,我家将军听闻神医大名,特派卑职来请甄神医去大营给老夫人看病。”
我拱手回了一礼,稳便的说:“神医不敢当,小可略通医理而已。不知老夫人现在何处?还请王军爷带路。”
打发走了刘全儿,王军爷将我领进了乱民大营。
我边走边观察,发现万大成扎营很有章法,士兵也有组织有纪律的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哪有乱民的影子?我松口气,又暗自叹口气,心说,这样的人做朋友是好事,做敌人,则很可怕。
正想着,就见一骑快马飞跑而来,见到王军爷翻身下马行了个礼,王军爷问:“你不是跟着阿奎去了和州吗?怎么自己回来了?”
那人回答,“牛将军派我回来请咱的大队人马去支援,和州看着是块肥肉,实际是块硬骨头,难啃的很。”
王军爷说了声,“吃肉哪那么容易?”便留我在帐外等候,和那人一起进帅帐回禀。
我运功正在倾听里面的谈话,一支巡营小队整齐的走了过来,八名小兵走过我跟前时纷纷侧目看我。
小队长瞅我一眼,扭头冲有些散乱的队伍喊道:“都给我挺胸抬头,大步向前,不要双眼乱瞟,一个小郎中有什么好看的?”
“队长,你也发现啦?他是挺好看!”
“王三,就你话多!又违反纪律,晚上不许吃饭。”
巡逻小队很快走了过去,身后突的传来一声窃笑。
我扭头,就见一名干瘦的小校正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我,见我回头,便说:“真没见过你这样又嫩又俏的小郎中,怪不得那些粗人宁可饿一顿也要看你。”
“你有病!”
小校不满道:“喂,我是在夸你,你怎么反而骂我?”
我一本正经的打量他一下,非常肯定的说:“你真的有病。”看着他脸现狐疑之色,我又郑重的解释,“在我们医生看来,嘴贱也是一种病。”
没等小校反应,走出帅帐的王军爷便哈哈的笑起来。
我冲站在帐门口的,正在打量我的青年男子一拱手道:“小可见过万将军。”
“无需多礼,甄神医快请进。”那男子说完,又瞪一眼旁边的小校,“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倒茶。”
王军爷幸灾乐祸道:“小七儿,平时就属你伶牙俐齿,这回栽了吧。”
小七瞅瞅万大成,没敢言语,乖乖的走去倒茶。
我随着万大成走进帅帐,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被请进了旁边的侧帐。
一美貌女子走过来见礼,自称红姑。
万大成问:“娘今天醒过没有?”
红姑眉头不展道,“一直昏睡着,勉强的才能喂进去些汤水。”
我走到榻前,给两腮塌陷正昏睡不醒的老太太诊了诊脉,又问了红姑几句话,才对一旁的万大成说:“老夫人的病乃心神惊扰、忧思过度所致,加之年老体衰、困顿劳乏,疏于调理,又赶上春季阳气上升,阴气下降,冷热交替,导致内里越来越虚,体质越来越弱,偶染微恙就会无法抵抗,越来越重。”
万大成闻言,焦急的问:“那怎么办?依先生的说法,我娘不是没救了吗?”
“将军莫要心焦,老夫人尚有救,只是尚需将军配合着治。”
“先生请讲,只要能救家母,让万某做什么都行。”
“俗语云三分病七分养,老夫人即使被小可救了过来,尚需长时间的将养调理,不宜忧心焦虑、颠簸流离,还望将军能给她找一个静心养病的所在。”
“这......不瞒先生讲,在下常年在外学艺,不曾尽孝床前,好容易学成下山,又遇圣州灾荒,官府不管,眼看着乡亲们就要饿死,万某才站出来组织灾民自救。可是这灾荒之年,实不忍心再把母亲一个人扔在家里,便将她带在了身边,以尽孝心。尤其是现在流民四起、灾荒重重,先生让我去哪儿找这静心养病之所?”
“这……如果不能静养,可就难办了。”
他迟疑片刻,看了看我的脸色,试探说,“在下能不能请先生留在大营,等我娘的病好了,先生若想走,万某绝不强留。”
我心下暗喜,又强自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既然这样,小可尽力吧。只是这两日是诊治的关键时刻,将军万不可离开老夫人,更不能移营拔寨的令老夫人不得安生。”
他闻言皱皱眉,过了片刻才说:“可以,就听先生的。”
我暗自松口气,又试探的问:“甄某在来的路上听说,将军想要带大军去攻打和州,可如今要腾出两天时间来给老夫人治病,会不会贻误了您的战机?”
“不妨事,我一会儿令人去通知正在往回赶的西方抢粮队,命他们先拐去圣州帮助牛奎。”
“这样啊,将军救民于危难之中,实是英雄义举,小可深感佩服,能为老夫人治病,小可更觉荣幸,只是将军想过没有,朝廷为什么要往和州调粮?”
“当然是为了救济圣州的灾荒。”
我边为他娘针灸,边接着问:“既然这样,又何用将军再冒着生命危险去为和州百姓抢粮?”
“朝廷想救济灾民,不等于地方官府也想救,年前的一百万两灾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如果这批粮食再被那些狗官贪污了,圣州的百姓可就真活不了了?”
“若是朝廷给和州派一个好官来救灾呢?”
万大成笑道:“先生想的不错,可惜希望太渺茫。”
“将军还不知道吧?如今并不渺茫,前两日,甄某在南边行医时,遇到了朝廷派去拿办现任知府的钦差,才知圣州的前任刘知府并没贪墨灾银,而是被栽赃陷害的,那一百万两救灾银实际是被当地的影楼组织截留私吞了。后来接任的知府马蓝也是曹氏的亲随,只图自己受用,不知道管百姓的死活,才导致圣州灾荒连连,死人无数。甄某觉得,只要朝廷的钦差把这个马贼办了,圣州还是有救的。”
“先生为何如此相信朝廷?万某可听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别的官府我不相信,可这个人我却信他,因为甄某救过这个钦差的命,很了解此人的人品和能力,相信此人不出两日,定能拿下马贼,铲除和州影楼,出榜安民,施粥救灾。所以,将军能不能看在甄某的面子上,缓两日再打圣州,若是那个钦差两日后未能做到,那么任凭将军裁夺。”
万大成忽的将脸一沉,拔出腰刀架到我的脖子上,厉声说:“我看你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来这里看病是假,刺探军情是真。”
我面不改色的轻轻推开脖子上的刀,镇定道:“甄某是真真正正的神医,两日后保证能让您母亲的病大有起色,还请将军斟酌。”
“你要挟我?”
“甄某从不拿医术威胁人,无论将军听不听劝,甄某都会治好老夫人的病,刚才之所以请求将军缓两日,初衷也是为了圣州、为了国家和天下的百姓。”
“哦?此话怎讲?”
“因为依小可看,将军就是把那批粮食都抢过来分给了百姓,他们又能支应到几时?过不了春荒,还是会饿死人。”
“万某可以再去其他的地方抢?”
“那样岂不是害了别的地方的百姓,违了将军救民的初衷?”
他闻言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道:“好吧,万某就卖先生一个面子,给那个钦差两日的时间,希望那个钦差能如了先生所愿。”他说着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万某这就去安抚弟兄们再等两日,也不怕你们使诈。”
两日后,老夫人的病略有起色。
万大成甚为高兴,一有空儿就来看他母亲,有时会和我闲聊几句,只是戒心依旧未去。
这日午后,我正斟酌着要如何的再劝他,他便来了,进帐看看逐渐好起来的母亲,大为高兴,连夸我医术高,不愧为神医的称号。
老夫人也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的医术,还不辞辛苦的出来行医,治好了很多人的病,实在是令人感念心疼,现在,又救了我老太婆一命,成儿可不能亏待了他。”
万大成急忙站起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