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看看他,哼的一声抬起头,昂然走我的路。
少年又冲我一抱拳道:“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儿?能不能留下姓名住址,来日也好容在下报答。”
“哼!”我冲天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一纵身,飞身上了旁边的屋顶,抄近路回了表姐家。
走进客厅,表姐夫正和郑达谈论昨夜影楼被端之事。
两人感叹着说也不知谁干的,真是好本事!
我叹口气,颇为忧虑道:“无论那人是谁,他是解了气成了英雄,咱可麻烦了。”
表姐夫问:“妹妹为什么要这样说?影楼被端,再顾不上监视守备府,更方便你今晚带郑大人走,又何来的麻烦?”
“咱这点是方便了,可京里舅舅他们的麻烦却大了。”
郑学士狐疑的问:“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出人命的大麻烦!你说这人早不去挑,晚不去挑,偏我来了,他去挑了,曹氏能不怀疑是我干的吗?偏我来时,还曾大言不惭的对曹邦说,自己今后绝不会坐视不管影楼的胡作非为,唉!不行,我得赶紧给曹邦写封信解释一下,否则,他家怒急之下再派人去舅舅家里下手报复可就……”我说着再不敢想下去,只是催表姐夫快拿纸笔来。
信很快便被送了出去,又等到晚上二更天,表姐夫命人悄悄地将我和郑达送出城外。
我驾起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载着郑学士,寻郊野小路疾驰而去。
将近走了两个更次,寂静的夜里忽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我借着朦胧的月色往后瞧,竟是那黑脸少年正骑了一匹大黑马赶上来。
车里的郑学士也往后看了看,说:“是和州城被碰瓷儿的黑小子。”
“没事儿,咱不理他。”我说着挥动马鞭,继续赶路。
黑脸少年很快便赶了上来,问:“小兄弟,咦!你不是小兄弟?”他问完,又疑惑的瞅瞅我,说,“我明明看着,你是从守备府出来的呀。”
“哼!你敢跟踪我?”
他一听我的声音,喜道:“小兄弟是你吗?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比我还黑?这是急着要去哪儿?”
“有必要告诉你吗?”
他被噎了一下,顿了片刻又看看我,问:“你叫言儿?”
我翻他一眼道:“怎么,你调查我?”
他无视我的敌意,再打量我一下,说:“没有,就是好奇,看你那飞身上房的动作很眼熟,在下才跟去了守备府,不巧,正听到你家里人叫你言儿。”
“啊,你还跟到了我的家里,有你这么好奇的吗?太无礼了!”
他不理我的责问,继续自说自话的说:“其实,我有个朋友也叫妍儿,不过她是个姑娘,今年也该有你这么高了。”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脸上露出一副很神往的样子。
我闻言一把抓住他的马缰,停下马车细细的打量他。
他迷惑的看看我,问:“你怎么了?”
我再认真仔细的打量他一番,越看越觉眼熟,不由得问道:“你是安子?平安镇的?”
他点点头,半是不解半是恍然的说:“你怎么知道?你是......”
我惊喜的探过身子捶他一记,道:“我说怎么总看着你面善呢?原来你是安子,竟长得这么大了,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妍儿。你几时出师的?龙师傅呢?你这是要去哪儿?我正想着要去找你们呢。”
小安子愣愣的瞅着我,回过神来忙打断我的问话道,“难道你真的是妍儿?你怎么这副打扮呢?我说怎么乍一见你就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细一瞅又觉得不认识呢?你这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甄家爷爷、甄家奶奶呢?车上那人是谁?”
我从刚见面的惊喜里缓过劲来,等他不问了,才笑着说:“安子,十年不见,你变得话多了啊,竟能一口气问出这么多的问题来,我爹见了准夸你。”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你快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是先给我说说你的情况吧,我的事太复杂,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有些事也不易为外人道。”
他看看前面,“那咱边走边说。”
我点点头,说你把马拴到车上,坐车上来咱好方便谈话。
原来安子是三个月前和龙师傅一起下的山。
龙师傅去京城找曹氏报仇。
安子本来也要跟去。
无奈龙师傅坚决不允,说报仇是他自己的事,不用安子跟着瞎掺合,还说安子这么多年都未回过家,应该先回去看望父母长辈,承欢膝下,以解他们的思念之苦。
安子说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跟您去报仇是应该的。
龙师傅一听便怒了,说:“什么徒弟师傅的,我是为还甄家的情才收你为徒教授武艺,你不用太把这份师徒情当回事,走吧,快回你的家,那里正有好多人等着你呢。”说完再不理小安子,打马扬长而去。
安子无奈,又一想,估计师傅一时三刻的也报不了仇,不如先回家看看,然后再去找师傅。
谁知回到了家里就再也出不来。奶奶和母亲天天守着他伴着他,只要安子一开口说离开,俩老太太就开始哭,闹得安子没办法,只好又在家呆了俩月。
两个多月后,烦闷的快不行的安子去苦求奶奶和母亲,保证三个月后肯定回家,这才得以出来去京城。
结果出来后,又因路途不熟,走错了方向,才跑来了和州遇上了我。
我听完笑着问:“你回到家,干娘和大嫂子以及家里人是不是都没认出你来?”
“别提了,一家人围着我,又摸又捏的问我可真的是安子?更可笑的是,奶奶竟然拽过父亲来和我比了比。”安子说着笑了笑,又道,“你不也没认出来吗?这些天,我设想过好多次和你见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那种相见不相识的擦肩而过。”
我笑道:“那怨谁?谁让你摆酷不理我呢?”
他笑笑,说:“也不是摆酷,当时,只是感觉你很娘,又那么自来熟的不矜持,所以没搭理你。”
我故作恍然大悟的说:“哦,原来你喜欢矜持的。”
他看看我,没说话。
我又问他,“你既然知道走错了方向,怎么还在和州呆了两天?”
“我把和州的影楼分坛给挑了。”
“啊,是你干的?”
“嗯!我本就打算着见一处挑一处,既可为师傅出出气,也算为当地除了一害。”
“快给我说说,他们有多少人驻守?”
“大概有三十人吧,除了几个头目的武艺高些,其他的小喽啰都属平常。”
“你把他们都杀了?”
“没有,只是废了那些头目的一条腿。”
我听了,又加一层忧虑的转头对郑学士说:“伯父听见没?这下,曹家更认为是我干的了,因为我初会影楼的人,惩戒贼首时也是砍断了他的一条腿,唉!怎么就那么巧呢?”
郑学士道,“你不是已经写信去解释了吗?他若怀疑,也只能是怀疑,不会妄动你舅舅的。”
“那谁知道?万一他们穷凶极恶了呢?咱还是加快赶路的速度吧。”
安子问:“解释什么?你也砍过影楼的人腿?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见到那些恶人时,首先想的便是废掉他们的腿,你说,是不是当年武师傅的伤对咱们刺激太深的缘故?”
我嗯了一声,说:“大概是吧,看着好好地一个人变成那样,不恨是假的。”
他又道:“对了,来时武师傅还让我给你们捎个口信,说家中一切安好,不要挂念,还说你姑母家的两个儿子曾去甄府闹过,都被他撵了走,后来再没敢去。”
“你去过我家?”
他的脸色一红,轻轻地“嗯”了一声,说:“你不是想学龙吟剑吗?我现在可以教你了。”
我瞅瞅他,转移话题问:“干娘的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奶奶让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平安镇?说很想你们。”
我闻言,惆怅的说:“我也想她,只是暂时还回不去。”
“为什么?”
看他一脸问号的样子,我看看前面说,“咱们先去吃饭,赶了一夜的路,早饿了吧?那些事,等走到安静的地方再告诉你。”
路边的早点摊前,郑学士下了马车,说:“瞧这天色,只怕有雪,咱们得走快些。”
我们俩点点头,安子接过马车缰绳,牵去栓了。
郑学士坐在桌旁笑问:“不是不理人家吗?”
我得意的说:“那是我侄子,做长辈的怎能小肚鸡肠的不理自家的晚辈?”
“你侄子?你比他还小吧?”
我颇有点得瑟的笑道:“没办法!咱萝卜虽小,可长在了辈上。”
安子走过来,大概听到了我的得瑟,黑着脸看我一眼才坐下。
我冲他道:“看我干吗?我说的有错吗?”
他将头扭到一边,说:“我可没认过!”
我把眼一瞪道:“喂,小子!这事不是你认不认的问题,而是你奶奶我那干娘早就定下的。小子,我可告诉你啊,你总妍儿妍儿的叫,我虽没跟你计较过,不等于我不是你的姑姑。”
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又拿起杯子狠灌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