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我详细的介绍了朝中的局势,又很夸了一番杰儿。
郑达笑说:“你不用那么卖力的夸瑞王,我也会跟你走。”接着又叹口气道,“但凡一个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坐看国家遭难,黎民受苦的,何况我一个受过先皇旧恩、学过圣人之道的朝中老臣。”
我憨憨的一笑,就坡骑驴道:“伯父说得好,那咱明天就启程?”
郑学士摇摇头,道:“不,咱下午就走。”
郑夫人嗔道:“死老头子,说个急就来个快,这长途跋涉的,你也让妍儿歇一晚,就便也等等儿子儿媳,总得见个面告个别吧。”
郑学士沉沉的说:“事情紧急,我又不会骑马,路上肯定走得慢,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我们必须在年前赶到京城,所以就不等湛儿他们从娘家回来了,劳烦夫人跟孩子们解释吧。”
郑学士说完,又转头关心的问我,“妍儿累不累?如果累的话,就不要再骑马,咱都坐车。”
我停下筷子,有些忧虑的回答,“妍儿不累,但是也得跟您坐车走,因为影楼的人已经认识了我,我怕路上被影楼的人发现了咱的行踪,可就麻烦了。”
郑夫人说:“不怕,伯母一会儿给你化个妆,保准连你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来。”
我眼睛一亮,欣喜道:“想不到伯母还有这本事,正好,妍儿也跟您学学,这一路上,就再不用愁着要如何避开影楼了。”
她笑道:“好弄,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吃完饭,郑学士出去雇了一辆驴车。
我顶着一张面目全非的、很男性的脸,告别郑夫人,和郑学士坐上驴车,沐着午后暖融融的阳光,又赶回了和州城。
傍晚进了城,车夫突然一指前方道:“郑爷快看,碰瓷儿的。”
我俩止住闲聊,好奇的抬头,只见黄昏的大街上,一瘦猴儿似的男人正拎着花瓶歪向他旁边的黑衣人。
黑衣人机灵的一个侧身躲开掉,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去。
歪倒在地上没有赖着人的瘦猴儿,冲周围的人呲牙一笑,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一摇三晃的也往前走去。
我注视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他还没离开?”
郑学士看看我,又瞅瞅前方,问:“你认识他?”
我摇摇头说:“不认识,一面之缘而已,不过,总感觉他很特别。”
郑学士捋着他那几根胡子道:“看他的气质,是有些出众,刚才的瘦猴儿找他碰瓷儿,可是错打了主意。”
我撇嘴说:“那个笨蛋,也许是相准了他脸上的实诚,却没看出他是个有功夫在身的。”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守备府的后门,表姐和表姐夫将我们接进客厅,和郑学士寒暄了一番,又问我路上可安全?
我一一的答了,才对表姐夫说:“明天妹妹就去街上弄些动静出来,然后晚上再带着郑伯父悄悄的离开,请姐夫提前派一辆马车去城外十里处等着。”
表姐夫点头说这好办,然后又详细的告诉了我一条回京的乡间路线,说那条线路相对来说隐蔽些,不会遇到影楼的主要力量。
我急忙记下了,才跟着表姐去休息,留下郑伯父和表姐夫继续闲谈。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起,我便溜达出守备府,打算去悦来客栈找那黑小子的茬儿,多少闹出点动静,让影楼知道我来了即可。
客栈大堂里,黑脸少年早已在座。
我站在门口哼了一声,他看过来,我立马高高的抬起头,目不斜视的走过他身边,坐在了不远处的一张空桌旁,暗自琢磨着,依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闷骚脾气,该如何才能挑衅成功,还不至于把事儿闹大。
这时,吃饭的人陆续多起来,其中有两个人的谈话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知道吗?和州的影楼分坛昨晚被人挑了。”
“是吗?快说说,被谁挑了?”
“详细的还不清楚,我也是一早起来,听邻居王捕快说的,他说衙门里的人现在都去了现场勘验。”
有好事者立马儿坐过去打听,“死人没有?死了几个?”
“最好多死几个,这帮恶人,早该有人收拾了。”
“是呀是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报应今天终于来了!”
“也不知谁干的?要知道是谁,我回家非给他烧柱高香不可。”
参与谈论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正说得解气热闹,门口又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众人停下话头儿,我也跟着扭头瞧看,就见一年轻的小媳妇正被一恶汉追打着,跑进了悦来客栈。
店小二急忙去拦,被那恶汉一把推了个跟头。
小媳妇眼泪花花、连声呼救着奔到黑脸少年桌旁。
恶汉嘴里骂着“婊子小娼妇”,上前举拳便打。
黑脸少年一抬手,擒住了他的手腕。
小媳妇趁机偎到了少年的身边,娇怯怯的说:“少侠救我!”
少年一抬手推倒恶汉,又挥手拨拉开粘在身上的女人。
不料小媳妇脚下一绊,没被推开,反扑进了少年的怀里。
恶汉一看急了眼,跳起来骂道:“好你个小娼妇,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勾搭野男人,公然在这里和人搂搂抱抱,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我是再不能要你了。”恶汉骂完,又对那少年说,“这个小贱人是爷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如今被你又摸又抱的,占尽了便宜,我没法再要,你把她领走吧,给爷爷我留下她的卖身银子就成。”
少年几欲推开怀里的妇人,却被她紧紧地抱住了腰身,怎么也挣不脱,直急得头上冒汗,脸憋得暗红。
这时,围观者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就有人说:“是呀,人都在你怀里了,你不要谁要呀?这绿帽子再戴着,还不得让人戳透了脊梁骨?”
少年一听,更急了,狠命一挣,将埋在怀里的小媳妇甩脱在地,说:“我不要!”
恶汉直眉瞪眼的冲他嚷嚷道:“你不要?你不要还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不撒手?噢!便宜被你沾了,你又不要了,不要也得陪我银子。我花一百两买来的女人让你抱着,凭什么呀?这不是成心恶心人吗?快掏银子!要不咱就去衙门,找青天大老爷评理去。”
少年一拍桌子,说了声,“无赖!”拿起包裹就要走,谁知腿却被地上的小媳妇一把抱了住,再挪不动地方。
小媳妇边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边哭泣道:“少侠救救奴家,你若走了,他会打死奴家的。”
恶汉也大声嚷嚷着,“父老乡亲们给评评理,我的女人被他摸了抱了,他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一时间,大堂内众说纷纭、指指点点。
那少年说又说不清,走又走不脱,正急的要拔剑砍人时,我站起身,走到那个抱大腿的女人跟前,说:“啧啧,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你们竟推来阻去的不肯要,真没眼光!不就一百两银子吗,爷要了!”
众人闻言,都停下议论,惊愣的看着我。
我接着道,“娘子,莫哭,这大冬天的坐那地上,小心凉出病来,可就不美了。来,爷拉你起来,顺便让爷摸一把你那娇嫩的小手儿,再搂一把小蛮腰,看柔软不?”我说着话,弯下腰,捏住她胸前的衣襟,用力一扯。
随着众人的惊呼,小媳妇那平平的胸前,两个圆圆的玉米面窝窝头露了出来。
小媳妇大张着嘴,男性的喉结没了衣领的遮挡,上下蠕动着,半晌才说:“你,你,你敢调戏奴家?”
我伸手刮一把他脸上的粉,道:“就你这恶心巴拉、男不男女不女的二货样儿,还想让小爷儿调戏,做你的大头梦吧。”
我说着,把手上的粉在他衣襟上蹭蹭,又从他胸前拽下一个窝窝头塞进他那因惊诧而大张的嘴里,转头冲店小二说:“去,拿盆凉水来,咱们帮他卸卸妆,也让乡亲们看看他的真面目,免得他再出来骗人。”
那人听了一捂脸,爬起来就要跑。
黑脸少年大概是早已恨极,猛地一脚,将想要逃跑的他踹翻在地,半天不能动弹。我也一伸手,点住转身要逃的恶汉。
店小二这时端过来一大盆凉水,冲那假妇人兜头浇去,然后上前,用那人的衣襟使劲的抹了一把那人的脸。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说:“这不是爱碰瓷的瘦猴吗?你怎么又干起了这讹人的勾当?”
拎着水盆的小二却好奇的问我,“客官,您怎么知道他是男的?”
“咱是专门行侠仗义的管不平管大侠,就他们那偷鸡摸狗的伎俩,怎能逃过我大侠的法眼去?”
小二立刻崇拜的露出星星眼说:“大侠啊,了不起,佩服!”
旁边撺掇着要把恶汉和瘦猴送官的人们一听我是大侠,立刻过来问:“您是大侠?那昨晚挑影楼的人是不是您?您有没有全杀掉那些恶人?”
我赶紧声明道,“挑掉影楼的事不是本大侠干的,本大侠刚来不久,还没顾得上去呢,它就被人挑了,也不知是谁这么手快,抢了小爷儿的头功。”
众人听了,失望道:“不是你啊,那会是谁呢?”说着把我丢到一边,又扎堆儿去议论了。
只有店小二围着我问,“客官,您打算怎么办这俩讹人的?”
“去问你黑爷。”我说着拿手一指那个仍在怒瞪瘦猴儿的黑脸少年。
“他姓黑吗?只听说有姓墨的,没听说过有姓黑的呀。”店小二嘀咕着走到少年跟前,开口道,“黑爷,管大侠让问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俩货?”
黑脸少年被叫的一愣,转头看看我,说了声,“报官。”便冲我走过来。
我则摸摸鼻子,扭身走出了客栈,打算着回守备府问问影楼被挑的事。
黑脸少年追出来,冲我拱手道,“多谢小兄弟刚才的仗义解围。”
我扭头看看他,哼的一声抬起头,昂然走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