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就别再问了,这几天,您见他搭理过谁?”
“这小子大概是受惊过度,可总这么不言不语的贴在人怀里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尤其是晚上,有人抱着他睡还不断的惊悸,可别是做下了病。”老爹关心的说完,便问我,“乖女儿,那种吓出来的病能治吗?”
我摇摇头回答,“难!”
老爹发愁道,“那可怎么办?他还这么小,怪可怜见儿的。”
小安子看看躲在我怀里不出来的杰儿,说:“还是我来抱他吧,妍儿你歇会儿。”
“我才抱了他两分钟,不累,你歇会儿吧。”
“分钟是什么?”小安子不解的问。
“哦?意思就是一小会儿。”
老爹瞅瞅小安子,夸道,“小子,没白跟了龙侠,懂事了啊,再不像以前那样呆头呆脑的只知道傻看着了。”
我无语的看看老爹,心说有你这么夸人的吗?再看看小安子,一张憨直的小黑脸儿顿时木了下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老爹很觉无趣儿,便挪到外面去跟赶车的龙侠聊天。
小安子则强行从我怀里抱走杰儿,说:“你去看看武师傅。”
武师傅的伤逐渐好转,一路上时睡时醒的不再说胡话,只是精神越来越沉闷。想想也是,一个武者失去了腿,那滋味的确不好受。
我心疼师父的感受,便常常陪他说话,借机开解他。
我们一路向南往西再向北,走了足足有三个月,绕了一个大圈,才平安的回到了平安镇。
针对这种反常的顺利,我和小安子曾在快回到平安镇时谈论猜想过多次,有时觉得是武师傅杀掉了所有追杀者,因而绝了那个后患,有时又以为是人家忙,暂时顾不上我们。
谈论半天,猜测也始终是猜测,总之我们是平安的到了家。
龙侠跟老爹说:“咱们晚上再进平安镇,好躲开人们的视线。”然后又转头问小安子,“想不想回家看看?”
小安子点点头,说想。
等到半夜,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龙侠把我们送进甄府,才带着小安子去了郭府。
我猜想着今晚的郭府一定比我家还乱,郭夫人的眼泪肯定能把小安子漂起来。
老爹站在院子里,嘱咐迎出来的王管事,“告诉府里的知情人,不要声张武师傅受伤的事,都把嘴给我闭紧了。至于杰儿吗,如有人问起,就说是我故交之子,因家遭变故,先寄养在咱们家。”
王管事忙答应着去办了。
这时甄牛闻信儿跑了过来,一见武师傅的样子,便心疼的哭了,嘴里还不住的数落说:“武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您怎么就不知道小心点呢?打不过就跑呗,干嘛非要傻乎乎的去跟敌人死拼?他们的命不值钱,咱们的可宝贵着呢!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这缺了半条腿,以后可怎么是好?”
武师傅皱眉说:“你闭嘴。一个大男人,怎么尽跟个娘们似的?烦人!”
我替甄牛小小的汗了一把,背起杰儿回了娘亲的院子。
娘亲惊惧的听完我讲的行程经过,害怕的哭道,“以后再不许你出去,外面的世界太危险,想着就让人后怕。万一你们有个好歹的,娘可怎么活啊?”
我忙劝,“娘快别哭了,这不是赶巧遇上的吗?”
娘亲止住哭声,看到一旁的杰儿,怜惜的将其揽过去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遇上了那些残忍的事?怪让人心疼的。”说着又低头嘱咐杰儿,“乖孩子,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你从此就安心的在这里住着,我们会像你的亲人一样待你好,比待你妍儿姐姐还好。”
我撇撇嘴,心道,娘说这话也不怕我吃醋?杰儿从娘亲的怀里扭出来,偎到我的身边,习惯性的攥住了我的衣角。
我爱抚的拍拍他,说:“记住了吗?这是咱娘,以后你就跟她一起生活。娘会对你很好很好,再不让你东躲西藏的去讨生活,更没有人敢欺负你。”
杰儿摇头,噙着泪花望着我不说话。
我只好对娘亲道,“您先让我们睡会儿,这一路上,我们就没睡过什么囫囵觉,太累了。”
娘亲急忙吩咐采音拿被褥,说:“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明天再让人给你收拾屋子。”
.第二天,我直睡到中午才醒。
一睁眼,就见杰儿正安静的坐在我身边,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娘亲说:“这孩子是不是被吓傻了?醒来后,既不吃东西,也不理人,就坐在这儿呆呆地瞅着你,任谁哄都不行。”
我挠挠头,问:“杰儿饿不饿?”
他点点头。
“饿了就去吃东西,这里是咱的家,你想怎样就怎样,不用再怕什么。”我说着又用手一指娘亲,“这是娘,是疼你爱你护你的人,你想干什么,都可以跟她说。”
他摇摇头。
娘亲宽宥的笑道,“妍儿不要勉强他,这孩子经历了那些,又突然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对一群陌生的人,肯定会害怕。咱也不要对他要求太高,得让他慢慢的适应。现在,他既然这么的依赖你,你就多陪着他些,只当是娘又给你添了一个弟弟。”
我无奈,只好起床牵他去洗漱吃饭。
从此后,我的生活里多了个跟屁虫。
我走到哪儿,杰儿就跟到哪儿,我去看武师傅,他跟着,我习字翻医典,他跟着,我去园子里练剑,他跟着,就连晚上睡觉,也得我陪着、哄着,他才能睡着。
我有时烦了,会跟娘抱怨,“得!这回咱家可省了一份儿保姆的工钱,要不娘把那工钱给了女儿吧。”
娘亲便笑,“杰儿粘你,说明他跟你亲。有这么个跟你亲的弟弟,你应该高兴。反正娘的心里很高兴,再不用担心你以后孤独一枝无人帮衬,总觉得,你现在照顾他,他将来护着你,挺好!”
面对娘亲的自得和安慰,我只好嘟囔一句,“也是,但愿不会养个小白眼狼就行。”便接着承担起他的保姆和贴身丫头的职责。
可我哪会哄孩子睡觉?被他折磨的困倦没办法时,只好学奶娘唱儿歌。
没想到这法子倒是很管用,往往月朦胧鸟朦胧的唱不到两遍,他便会进入梦乡,我也跟着朦胧了睡意。
回来后的.第三天下午,我去给暴躁沉闷的师父讲周润发的英雄本色,希望能借此开解他,启迪他。
当我正讲到江湖英雄身残志坚,下肢瘫痪还能玩转轮椅,潇洒利落的与敌人周旋缠斗,毙敌于瞬间,那叫一个酷时,武师傅也颇有兴趣的刚问了句什么叫轮椅,酷又是什么玩意儿?甄牛就跑进来说:“武爷武爷,四姨娘真是个怪人,如今又不知怎么了?正在太太院子里跪着呢,那个倔劲,任谁劝,都不起来。”
师父听了大急,忙对我道,“妍儿快回去看看,四夫人毕竟是我同乡,若有什么错处,还请妍儿和太太看在武清的面子上,多担待她些。”
师父有令,徒儿不得不执行。
我只好牵起杰儿,忙忙的回到娘亲的主院儿,就见四姨娘正低头跪在太阳底下,几个大丫鬟都在院子里劝她。
我走过去,问:“姨娘这是怎么了?跪在这大太阳底下,可别晒坏了。”
四姨娘听到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慌乱的问:“小姐,你师父怎样了?听说是被人砍断了腿?能救吗?求小姐去跟太太说说,让婢妾去看看他。”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盯着她问:“姨娘怎么如此的急切慌乱?因为你们是同乡,姨娘才这样关心的吗?”
四姨娘听了我的问话愣了一下,才迟疑的,轻轻“嗯”了一声。
“那也于理不合呀!”
“可是我,我们......”
“你什么?你不把话说清楚,又让妍儿怎么去为你求情?”我注视着她,一字一字的说道。
她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说:“罢罢罢,到了如今,我就实说了吧。实不相瞒,我就是他一直在找的未婚妻。”
一语如冬日惊雷,四个丫鬟被震呆了。
娘亲在屋里听了,快步走出来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是武爷的未婚妻?你怎么不早说,你,你们......”娘亲一急,话便说的不利落,转而又对丫鬟们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老爷来。”
四姨娘跪着恳求说:“求太太成全!武清苦了这么多年,现在又缺了一条腿,他的心里一定是苦闷致极。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的。”
娘亲冷静了些,对她道,“你先起来,有话进屋说。”
四姨娘哭道,“太太若不答应,婢妾绝不起来,还请太太开恩,允许婢妾去看看他。”
娘亲生气的呛白说:“你去看他有什么用?这能解决根本问题吗?还有,你们早干嘛去了?枉我和老爷掏心窝子的为你们操持,绞尽脑汁的想让你们好。可你们,你们可真能装!”
四姨娘哽咽难耐的说:“我们也是顾忌甄府的名声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