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成全

走进屋里，娘亲劈头又是一顿数落，“你们是未婚夫妻，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瞒着？我和老爷的为人什么样，这么多年了，你们体会不到吗？早说一句话，何至于让武爷蹉跎这么多年？你们傻呀？现在知道来求了，早干嘛去了？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看着他在这里一年一年的无望的等下去，你怎么就忍心？”
“什么都别再说，”老爹走进来，打断娘亲的话道，“夫人什么都不要说了，让她即刻就去武师傅那儿。”
“老爷，这怎么使得？”
“没有什么使不得的，别说武师傅有恩与咱家，就是个不相干的旁人，我也不会做坏人姻缘的事。让她去吧，赶紧的，早一刻夫妻相见，早一刻让人心安。”
娘亲道：“那总得给四娘个名分吧。”
“给什么名分？那是武师傅的事情。”
娘亲解释说：“可咱也不能让她以四姨娘的身份去呀，老爷怎么糊涂了？你让武爷怎么办？”
一语点醒梦中人，老爹恍然道，“夫人说的是，是为夫糊涂了。这样吧，从今往后，辛四娘就是我甄玖的义妹，义妹你先去见武师傅，过一会儿哥哥我就去向他提亲。”
四姨娘闻言，喜极而泣的跪下，给老爹和娘亲磕了个头，便忙忙的走了。
我冲老爹竖起大拇指，说：“高，老爹真高！这事儿办的，忒妥当！”
“那是，你老爹我什么时候矮过？”老爹挺挺胸脯，傲骄的说。
娘亲撇撇嘴，提醒道，“小心你那些个姨娘都来和你要名分，到时看老爷再说嘴！”
“那帮不下蛋的母鸡，我早就想发落了她们，都走了才好，剩咱们一家三口清净的过日子，多好！”老爹说完，忽的看见拽着我衣角的杰儿，又改口说，“啊，忘了咱们的小杰儿，应该是一家四口过日子，更好！”说完又教育杰儿，“杰儿啊，不是老爹说你，你也不能老这么拽着我女儿的衣角，粘着她做这做那吧？你看她小大人似的，其实她还不到六岁，跟你一样也是个孩子。你这什么都让她做，累到她了怎么办？爹看你也有两岁多了吧？再有事就找那些丫头们帮你做，听懂了吗？”
杰儿依旧不理人，似没听到的样子很令老爹不爽。
我笑道，“爹你不用担心，人家杰儿很懂事、很聪明的，现在都会写字了，回头再和我们说说话，会更棒的，是不是，杰儿？”
他点点头。
老爹吃醋说：“喂，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你姐姐说话，你就给反应？老子对你说话，你却总是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故意气老子是不是？”
娘亲笑道，“老爷也不要怪杰儿，想想你都为他做过什么？你能和咱妍儿比吗？咱妍儿多会照顾人。”
老爹瞪眼说：“回平安镇的一路上，老子也是既当爹又当娘的在照顾他，夫人怎能说为夫没为他做过什么？可屈煞为夫了。”
一家人正热闹的说着，甄牛火急火燎的跑来禀道，“老爷，太太，你们快去看看吧，武爷和四夫人闹了起来。”
四个人闻言忙走出屋子。
娘亲边急匆匆的往武师傅的院子里走边问：“他们为了什么闹？”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出去给四夫人沏茶，回来就听屋里传来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和四夫人的哭泣声。”
娘亲道：“你怎么不问问？”
老爹说：“那就是俩怪人，他一个奴才哪问得出怪人的想法？夫人也不要再费心思的猜，还是省省精神，去了再费心思的问吧。我估计着，咱要想问出原因来，也得费一番口舌。”
一家人忙忙的随着甄牛走进师父的院子，就见四娘正站在房门外哀哀哭泣，屋里鸦雀无声。
甄牛推开门，喊了声，“武爷，老爷、太太和小姐来看您。”
我们随着走进屋，见师父正拄着拐站在地上，地上一片狼藉。
老爹和娘亲齐声问：“怎么了这是？”
师父哑声说：“记得老爷曾为我相看过几个好人家的姑娘，不知她们都嫁了人没有？若有没嫁的，还请老爷费心，再去替武清说说。”
老爹不解的问：“好好的，怎么又想上了别家的姑娘？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儿？这恋了多少年的心上人就在眼前，你还要娶哪门子的姑娘？”
师父并不解释，只是一味的求道，“恳请老爷和太太费心，即刻就去替武清张罗。”
娘亲说：“你以为那姑娘是砧板上的肉哇，想什么时候要就去剌一块，哪那么容易？再说，你苦等了这么多年，眼看着有情人就要终成眷属，你又想上了别家姑娘，总得有个理由吧。”
师父决绝的说道，“没理由，就是不想要她！”
“当真不想要？”娘亲追问。
“当真！”师父斩钉截铁。
“那好，既然你不想要她，老爷也断不能再收她，太太我只好把她远远地卖掉，大家也落得清静。”娘亲说着就唤甄牛，“甄牛，去告诉周妈，让她即刻找人牙子来，把四娘领走。就说太太我说的，爱卖哪儿去卖哪儿去，只要远远的就好。”
“太太！”师父急道，“她是老爷的义妹，怎能再卖掉？”
娘亲断然道，“你要她，她就是老爷的义妹，你不要她，她就什么都不是。”
四娘在外面哭求，“请太太成全，我是宁死也不走的，我不要名分，只想为奴做婢的侍奉他，求太太了，四娘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甄家的恩情。”
娘亲高声道，“你求我也没用，人家连见都不想见你，你赖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还是走吧，青楼楚馆的，你长得也不差，会有人喜欢的。只是临走时太太我要劝你一句，若真到了那地方，你得改改脾气，再不要这么死倔冷硬的，否则，会吃尽苦头的。”娘亲说完，回头看见甄牛还没动地方，怒道，“你怎么还没去找周妈，杵在这里发什么傻？还嫌傻瓜不够多是不是？”
甄牛呆呆的“哦”了一声，看看他那变脸变色的武爷，迟疑着迈步往外走。
“你站住！”师父慌忙喊住他，然后转头求娘亲，“太太，能不能改改主意？”
娘亲紧绷着脸说：“只要你改了主意，我这儿好说。”
“我，我，”师父一咬牙道，“那我买，请太太把她卖给我。”
娘亲一口回绝说，“不卖！卖给你又算怎么回事儿？”说着又催甄牛，“还不快去！再不去，太太我连你一起卖掉。”吓得甄牛扭身窜出屋外，撒腿就要跑。
“等等！”师父急忙高声拦住甄牛，然后犹豫的对娘亲说，“我，我是怕拖累她。”
“只要她乐意，即使苦些累些，那感觉也是一种幸福，何谈拖累？”
“跟着我这么个废人，以后什么都得靠她一个弱女子来做，怎么能不是拖累？”
“我就不明白了，这有人侍奉着你们，你们又能苦累到哪儿去？真是一对儿傻子！尽钻牛角尖。看她哭，你不心疼啊？你说你俩，本意都是为了让对方好，可结果好了吗？痛苦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醒悟，不是傻子是什么？”
“可我，我......”
“你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安心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吧。老爷会风风光光的发嫁他的义妹，你也要热热闹闹的把她娶进门。”娘亲呛白完武师傅，又转头命令甄牛，“去，让小青把四娘先扶回去。”
“哎！”甄牛爽脆的答应着，活蹦乱跳的跑出去找小青。
“夫人，咱们回去吧，瞧这一屋摔的！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四娘，还不进屋收拾了？”老爹边往外走边冲外面喊道。
四娘低着头进来，向老爹、娘亲弯身道谢。
师父也讪讪的说：“请老爷太太喝杯茶再走吧。”
娘亲瞪他一眼问：“有茶吗？茶杯在哪儿呢？还是快哄哄你媳妇吧，我们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我看了一场好戏，兴奋的拉着杰儿随爹娘走出院门，正碰上甄牛和小青疾步走来。
我忙拦住他们说：“你们晚点再进去。”
俩人闻言，不解的互相瞅瞅。
老爹则戳了我一指头，疼宠的说了声，“鬼丫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娘亲就去请郭夫人做媒，商量如何办这桩婚事，武师傅却来找老爹，说不打算大操大办，只请相好的几个吃顿饭就成。
老爹不答应，说：“那哪儿行，妍儿她娘你大嫂已经去找郭夫人商量这事，你们就安心的等着拜花堂吧。”
师父急道，“老爷快派人去把太太请回来，这事不易张扬，一是四娘的身份毕竟尴尬，不愿热闹，二是怕太招摇了，会引来杰儿的仇家，到时咱们就麻烦了，还是低调着点好。”
老爹听了，一拍脑袋道，“都怪我没考虑周详，只是要委屈了你们俩。”
师父憨厚幸福的一笑，说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