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只想守着你（插花）

四姨娘叹了口气，活动一下因长时间躺卧而有些酸麻的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又侧耳听了听，西屋的两个丫头正发出熟睡的呼吸声。
屋里漆黑如墨，夜，寂静的针落可闻。
她看看窗外，既无星光，也无月光。
就这样坐着，想着，犹疑着，半晌又叹口气，才迈步下床，走到外屋的门边，轻轻地拉开了门闩走出去，倚在门外仰头看屋前的一棵树。
高大的树冠上如叶般飘落一人，那人进屋直奔西头，片刻又出来，轻声说：“我点了她们的睡穴。”
四姨娘依旧呆呆的、出神的望着那棵树，望的脖子有些酸时，才机械地迈步进屋，关上了房门。
走到自己的屋里，静静的站在黑暗中，只听身旁的人说：“十年了，你终于肯开门见我了。”
“见了又怎样？把你绊在这里蹉跎岁月吗？那天让小青都跟你说了，快回去吧。我今晚之所以见你，还是那句话，回去吧，回你自己的家，娶妻生子，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也说了，我忘不了！”
四姨娘悲伤道，“忘不了又能怎样？人，总要学着忘记，才会过得幸福。离开这里，找个好人家的女儿过日子，时间长了，就会淡忘掉一切的。”
“你嫁了人，忘掉我了吗？”
“你如果离开了这里，我就会忘掉。”
“你说谎！我没找到这里时，你不也是在这府里故作淡漠古怪？不也是冷落着老爷？不也是从不去争宠生娇？不也是一潭死水似的活着？”
“我本就是那样的人，嫁给谁都会那样做。”
“你怎么不说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是，就是做给你看的，就是想让你难受，让你割舍不下，我就是这么坏！你还恋着这里做什么？”四姨娘先是气愤的呛白，后来却越想越悲伤，越说越哽咽。
“我......”那人语塞，疼惜的伸手拉过四姨娘，摸索着给她拭去眼角的泪，不无痛苦的说：“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要吵架，好不好？”
四姨娘闻言软下语气，关切的问：“你的腿还疼么？坐下说吧。”
“不坐，就想这样抱着你。”
四姨娘娇嗔了一声，“傻瓜！你这样，会让我心疼的。”
那人赶紧说：“放心吧，早就不疼了，如今全好了。”
四姨娘轻柔的抚上他那刚毅不屈的脸，深情的说：“知不知道，想着你夜夜的在那树上呆着，我这心里有多疼？还有你总这样，时不时的就受回伤，又叫我怎么放心的下？那天，你是不是故意受的伤？”
“所以你就生了气，一声不吭的回了屋，再不看我一眼？”
“嗯！我是既气你，又恨我自己，恨自己背叛了曾经的誓言，让你煎熬这么多年，如今，还受了如此重的伤。”
“你才是真正的傻瓜！我们早已过了幼稚的年龄，怎会再幼稚的让你去担心？那晚追贼人来到这里，打斗中发现是你的院子，因为走神才挨了一刀。后来想想，这一刀，其实挨得挺值！”
四姨娘又恨又心疼的说：“值？那刀再重些，你这条腿就废了，看你以后再怎么去树上呆着？”
那人轻笑道，“那就不去树上，你让我进屋，不是更幸福么？”
“幸福，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偷来的幸福会长久么？知不知道？那是在害你！”
“只要我觉得幸福，那就是幸福！忘了问你，那天晚上，你怎么出来的那么快？”
“快吗？我却觉得自己的行动笨拙迟滞，当时，实是恨不得飞到你的身边去。”
那人揽紧四姨娘，后怕道，“以后可别再那样的莽撞了，知不知道？我那时看着你，心里是又悔又怕，幸好贼人跑了，否则，你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当时没想那么多，再说就是死了又怎样？这既没熬头又没奔头的日子，本就是活死人一个。”
那人轻声说：“你跟我走吧！”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那样做对得住甄家老爷吗？当年买我时，他得知我爹重病急需钱用，又拿出了双倍的银子，才治好了我爹的病。来到这里，太太对我也不错。我若是跟你走了，不只是毁了甄家的名誉，对不起老爷太太，还会毁了你的名声，我怎能做的出来？你还是娶个好人家的女子，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吧。想在这里也行，只要你成了家，不再这么孤苦着，我的心里也好受些。”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你怎么还不明白？咱们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你就别再固执的傻等下去了，成家吧！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别求我！”
四姨娘悲凉而无奈的说：“那你让我怎么办？残花败柳之身，我早已不再心存任何的奢望。”
“我不嫌弃，别人说什么也没用。”那人亲了亲四姨娘，紧了紧抱着的手臂接着道，“别总想着赶我走，我只想在这里守着你。”
四姨娘狠命的推开他，说：“守？你又能守出什么好结果来？真的想要忧思成疾吗？你若是病痛缠了身，我又不能去照顾你，那时，你让我怎么办？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又能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四姨娘越说越难过，未等说完，已是哽咽难耐。
那人心疼的伸手，替她拭去眼角渗出的泪花道，“等甄家过了这个坎儿，咱就找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去过隐居生活。白天我耕你织，晚上作伴说话，看着你，我的病也就好了。”
“跟你说不通，你走吧，快走吧，以后爱怎样怎样，今天晚上我是白瞎了一颗心。”四姨娘恨铁不成钢的边说边往外推他，他却趁势将她抱在怀里，再不动弹。
四姨娘挣扎着说：“你以后再不要来了，明天我就让人砍了那棵树。”
那人低下头，贪婪的堵上那让人生恨又生恋的，喋喋不休的小嘴儿。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呜呜声和粗重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