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惊闻

马车在颠簸了数十日后终于抵达了京郊，正是五月阳光明媚的天，因为简浔安说长途跋涉历经风沙对刚愈合的肌肤不好，所以璃裳一路上又如离开之时那般覆着白纱，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当日离京时的心境与回来时是截然相反，就如透过车窗而望，京郊的路边那开的绚丽多彩的花朵和繁茂的野草。
莫雅见璃裳一路心情大好，心中也跟着高兴。顺着璃裳的目光望去，莫雅不禁问了起来：“你在看什么，看的如此出神？”
莫雅手扶着腮看着路边的花草，从眼神中流露出幸福的表情。“姐姐还记的吴越王钱镠写给妻子戴氏的书信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真的是很羡慕钱镠的妻子，明明对自己的妻子思念那么深却还想着让妻子尽情的欣赏这路边的风景，不要着急回来！”
莫雅略思考了一番，才记起当年在幽谷听夫子教习过。转念一想，璃裳定是又想到了楚泽阳。“我想若是楚泽阳知道你今日回来，也定然会让你尽情欣赏这风景不必着急回去的。”莫雅安慰道。
璃裳笑了笑又道：“其实钱镠的妻子若是也深深思念着钱镠，这陌上的风景在好也挡不住她的归心似箭，姐姐原来爱一个人的方式其实如此简单。”
“裳儿，你又多愁了。你这一路也没有休息好，赶快先养养精神吧，否则楚泽阳见到你这般憔悴的模样岂不是要心疼死？”莫雅掩着唇笑道。
“姐姐。”璃裳娇嗔一声，脸上一朵红云掠过，幸好有这面纱遮着才没有让莫雅发现。
“安心的睡会吧。”莫雅拍了拍璃裳的肩道。
璃裳点点头，靠着马车闭上眼睛。
马车从西门而入，莫雅见璃裳睡得正香也没有叫她，只是挑着帘子看着这个繁华的京城。原来此处的确要比长安繁华许多，雕梁彩栋、梁枋彩画、飞檐微翘、万顷琉璃，果真是慑人心魂迷惑本性的浮华之城，怪不得一旦踏进这里的人会渐渐迷失自己！莫雅正思虑间就听街上传来唢呐乐鼓的声音，似是迎亲的队伍，莫雅还未见过京城中的迎亲队伍一时感到有些好奇，便探出头四处张望着。
唢呐乐鼓之声越来越近，幸而这京城的街道尚宽敞，莫雅的马车与那迎亲的队伍正好迎头，只见大街周围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人。马车放慢了速度，透过车窗莫雅看到前面举着囍字的仪仗队伍最先走过，而后是乐鼓队伍，后面的棕红色骏马上挂着红绫，一个身穿大红色状元服的男子危坐在马背上，一只手拉着缰绳，因隔得不远莫雅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个稳坐马背的男子长得英俊不凡，只是如此大喜的日子他脸上似是面无表情，无魂无魄。莫雅感到奇怪，大喜之日为何不见新郎脸带喜色？
许是被这嘈杂的乐鼓声吵醒，璃裳慵懒的坐起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着窗外，那新郎正好从马车旁擦身而过，璃裳一晃也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侧影，只是这个侧影竟是那般熟悉。
“裳儿，你醒了？也不知是谁家娶亲，竟是如此排场，你看这八抬大轿上竟然缀着金铃。”莫雅指着后面跟上的轿夫抬着的轿子，大红色的轿子上铺着轿盖似是用丝绸织成，鸳鸯绣以及翠黄的丝穗还挂着金铃以及珍珠玛瑙，确实是奢华至极。
璃裳因离京甚久，并不知道是京中哪家大户娶亲。可是方才与那新郎的擦肩一瞥，总萦绕在璃裳的心中，璃裳将头探了出去，只隐约看到一个挺立的背影和大红色的喜服不消一会就被后面如长龙一般的聘礼延绵埋没，如此风光的场面璃裳生平也是第一次见到。
“裳儿，你想什么呢？”莫雅见璃裳愣在一旁便关心的问道。
璃裳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不知是谁家的女儿竟如此风光。”璃裳随意一说。
莫雅浅笑了笑拉过璃裳的手道：“何必羡慕人家，他日让楚泽阳来娶你的时候定然比这风光百倍。”
“姐姐，你又笑话我！”璃裳转过头佯装生气。
“好了好了，总算到京城了，裳儿你也该安心了！”莫雅由衷的为璃裳感到高兴，经过这次奔波，她相信裳儿做的一切都会得到回报。
“嗯。前面拐角就到了，姐姐，回到梨胭阁我一定要好好与庆祝一番。”璃裳高兴的与莫雅相视而笑，身后的乐鼓声也越来越远。
梨胭阁。
踏进久别的梨胭阁，璃裳总算找到家的感觉，这一路奔波历经了多少风霜痛苦，最终才又回到这里。
紫月与司徒洛以及玲珑、兮若她们听到音信纷纷跑来，此时璃裳与莫雅正走在梨胭阁的九曲回廊之中。只见紫月与司徒洛最先赶到，二人见到眼前的璃裳俱是一脸惊讶失谎。
“阿月，洛儿，我回来了！”璃裳看见久别的她们忙跑过去和她们拥在一起。
“裳儿，你，你回来了？”紫月觉得有一股透心的凉气直入心底，她万万没有想到璃裳竟会在今日回来！
“嗯，我回来了，还有你们看，我的脸也恢复了。”璃裳拉下覆面的面纱露出柔嫩如雪的肌肤，一双美丽的眼睛中含着一丝朦胧的眼泪。
“姐姐，你来的时候可见到迎亲的队伍？”司徒洛睁大眼睛看着璃裳，脸上没有一丝欣喜反而有些忧郁。
紫月拉了拉司徒洛的衣袖，司徒洛赶紧低下头，似是说错了什么？
“看到了啊，怎么了？我还想问你们呢，是谁家公子大婚，竟这么大的排场？”璃裳捋了捋胸前的发丝无意的问道。
紫月咬着唇，似是有言难开，两只手指搅成一团。璃裳的目光正好定格在紫月的手指上，紫月与她相识已久，她若有什么难言或是心事就会下意识的做出这个动作。璃裳抬眼看着紫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阿月？”。
紫月不敢看璃裳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一袭淡紫色的衣裙上绣着的芍药。“楚公子成亲了！”寥寥数语从紫月口中说出似是有千金之重。
璃裳微微愣了愣，似是没有听清。“你说谁成亲？”璃裳挑着眉用黝黑的眼瞳看着紫月。
“楚泽阳。方才你见到的迎亲队伍就是楚泽阳的！”紫月一口而出，唇间似是被自己咬出了血。
璃裳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幸而有莫雅在身后扶住了她才没有让她跌倒。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璃裳摇着头喃喃自语，似是神智不清。
“裳儿。”
“姐姐。”
紫月与司徒洛见她这幅模样，纷纷忍不住流下了泪。因为楚泽阳成亲一事实在是出乎意料，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紫月也是慌了神，多次前往楚家想找楚泽阳问个明白，可他却是闭门不见。而璃裳又离京杳无音信，可是谁料璃裳竟会在楚泽阳成亲的当日回来，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他娶得人是谁？”璃裳的脸色煞白，语气有些沉着无力，若不是莫雅在一旁扶着，只怕她早已站不起。
“吏部侍郎千金，梁夙雪！”紫月如实道来。
璃裳低着头，其实她早就猜到是她，只是非要从紫月口中亲耳听到她才死心，不过短短三个月，她不过晚来了几天而已，楚泽阳就要另娶她人？是她看错了吗？这世间的男人都是这般薄情寡性吗？怎么可以？我三个月来的奔波、所受的痛苦都是为了他，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璃裳猛然抬起头，凌厉的眼光中透着一股怒火。“姐姐，帮我准备摄魂香，要快！”
璃裳冷冷的抛下这一句话，径自走向自己的房中！
紫月与司徒洛愣在原地，二人心中俱是七上八下，更不明白璃裳究竟要做些什么。莫雅虽然不知道璃裳想些什么，但这摄魂香也只有她能调制而出，既然璃裳在此关头要此香那说明璃裳的心中定然有自己的想法。
“我是裳儿的师姐，还请你们带我去制香的教坊。”莫雅也不与她们客套便自报家门以及用意。
紫月与司徒洛点点头带着莫雅朝着香坊走去。
迎面赶来的玲珑兮若看着璃裳独自离去的背景感到蹊跷，又看紫月与司徒洛带着一个陌生人向她们走来，玲珑迎上小心的问道：“阁主她都知道了？”
紫月看了看她，轻叹了声气，原以为以璃裳的个性定然会接受不了如此打击，可是刚才紫月也没有发现璃裳有何不妥之处。可是璃裳越是如此就让她越感到不安。
“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吧。”紫月也不多说什么，便将他们都打发散了。
璃裳走出九曲回廊，沿着青石小路走向后院，映入眼帘的便是院中那颗长势繁茂的枫香树。璃裳压抑的内心似是终于被击溃，猛然跌坐在地，眼中的泪似泉水一般涌出，璃裳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有几片梨花纷纷飘落，白色的花瓣如雪一般刺眼。
楚泽阳，楚泽阳！璃裳擦干眼泪猛然站起身，双眼瞪着那颗繁茂的枫香树，从黝黑的眼眸折射出的冷光凛冽，她双手紧握捏着枫香树的叶子，不一会那嫩绿的叶子淬成汁液，不负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