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大婚之夜

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璃裳一身素白色织锦连襟舒绣裙，发髻用一只芙蓉簪轻挽，脸上粉黛未施，弯弯的月眉下一双水雾弥漫的碧潭。璃裳盯着镜中的自己，一袭白衣如仙，简单干脆！
莫雅端着制好的摄魂香进来时，看见的便是璃裳背立于窗前的模样，夜色已经染上一层薄雾，寂静的房间中紫月与司徒洛悄声站在房中不敢说话，只有莫雅将摄魂香放置在桌前说道：“裳儿，摄魂香我给你拿来了。”
璃裳并不答她，只是扬着头看着窗外的斜挂着的残月，月光下的庭院里盛开着一片雪白的梨花。“阿月，将娘亲埋于梨花树下的梨花酿取出来吧！”淡淡的语气似是无喜无悲。紫月点着头跟着司徒洛一同离开去取那梨花娘酿。
“裳儿，你别这样！”莫雅走到璃裳的身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璃裳的背。
“姐姐，我没事。只是有些事不弄清楚，我是不会死心的！今日即是他大喜，我怎么能不去道贺呢送他一份大礼呢？”璃裳说着用手轻轻摸着袖中的东西，简浔安难道你是未卜先知吗？这七魂断情散看来真是有用武之地呢！
“可是。”莫雅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便被璃裳挥手打断。
“姐姐是了解我的，你就不必在劝了，做什么我心中自有数，姐姐放心吧！”璃裳说着将莫雅放置在桌前的摄魂香拿起，又从梳镜台前的锦盒中取出当时楚泽阳送给她的那只袖珍香炉，这只香炉璃裳一直当做宝贝收着从没有用过，今日怕是要派上用场了，只是可惜了如此精致玲珑的香炉！
不消一会的功夫紫月便将梨花酿取来，那是孟清婉珍藏了三十年的美酒，本是想在璃裳大婚之时拿出与众人共享的，谁知造化弄人，今日她却要带着它去贺别人大婚。
夜风有些清凉，璃裳从梨胭阁走出的时候月正挂在枝头，吉时是定在戌时三刻，璃裳看了看月又加快了一些脚步。临近楚家的时候，街道两旁的碧柳上皆挂着大红的红菱，街道深处的府宅隐约可见大红的灯笼，璃裳愣了愣，眼前的景色美轮美奂，可是那般鲜红的颜色看着眼中却是那般刺眼。
璃裳提着酒坛，雪白的衣裙荡出一朵朵的莲花，绿柳随风摇摆荡漾，璃裳扬着头朝着那朱红色大门走去。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礼成！”有执礼官高扬的喊声划破这夜的宁静，璃裳的脚步顿了顿踉跄着脚步向后退了退，直到撞上身后的一株怀柳，闷痛从后背袭来，璃裳扶着树干，胸口似是压了千金大石快要窒息。璃裳背立在树前，看着不过几步之遥张灯结彩的的府院，那应是点了多少烛灯才能将偌大的府院照的红火通明呢？璃裳闭上眼睛，一行热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璃裳捂着嘴，不让这悲恸的声音传出。
楚家上下此时正忙得天翻地覆，喜宴宾客满座，筹光交错，上上下下的侍从丫鬟来回奔波。穿过府院的正殿上亦摆了几座酒宴，俱是与楚家有着生意往来的亲人朋友，楚泽阳一身大红色喜服正被满座宾客拉着喝酒。
吱呀一声，本是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一股饶鼻的香味袭来，众人将目光看向门前只隐约看见雪白的衣裙一角。接着众人手中的酒杯、银筷乒乓的跌落在地奏成一曲奇异的音调，然后在坐的众人还未看清来人的容貌便相继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似是喝醉了酒！楚泽阳瞪大眼睛看着一个个倒在他面前的人，然后又将目光看向踏进房中的人。待看清来人之后，他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跌落，碎成千片！
“楚公子今日大婚，小小礼物还请笑纳！”璃裳扬着头走进来，将手中的酒坛放在房中闲置的桌上，然后自顾坐了下来，并不看愣在一旁的楚泽阳。
“你回来了？”楚泽阳的声音似有些颤抖，但仍压低了语气不露神色。
璃裳轻扫了一眼楚泽阳，原来他穿上喜服后竟是这个样子。她原以为眼前的男子这身喜服只会为自己而穿，没想到终究是自己高估了自己，璃裳轻笑一声，不经意间却看见他眼见挂着的香囊！璃裳的心中一震，抬起头盯着楚泽阳的眼睛。
那双黝黑的双眸中划过一丝光芒却一闪即逝变得空洞而冷淡。璃裳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境，转过头不在看他，顺手取过两个杯子，然后将那梨花酿倒上，顿时间满屋的酒香飘来，挥之不散！
“这是娘亲珍藏了三十年的梨花酿，楚公子我敬你一杯，恭贺你大婚之喜。”璃裳端着酒杯一步步走向楚泽阳，眼前的这个人曾经与她是那么亲近，现在却离她是那么远。
“璃儿，你..你还好吗？”楚泽阳的手本要扬起去抚摸她久违的脸庞，但终究还是将手垂下，喃喃的说出这番话来。
“楚公子应该问你这些宾客是否安好！”璃裳浅笑了笑，双眼环顾着四周活趴或躺的人。
“我知道你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楚泽阳似是极其了解璃裳，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忧这些不省人事的人。
“哦？楚公子就这么了解我吗？所以我才会被人耍的团团转，不是吗？”璃裳的脸凑近楚泽阳，温热的语气靠在楚泽阳的耳边。楚泽阳震了震，从心底直入的冰冷让他不寒而栗。
“我今日前来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可爱我？”璃裳无论如此隐藏内心的挣扎，却依旧难敌心中的渴望，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做？昔日的话难道都是假的？
楚泽阳闭上眼睛，良久蓦然睁开“对不起，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接近你是有目得的。”楚泽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约书，那是璃裳临行前嘱咐紫月送给楚泽阳的。“当时我们楚家的境地十分困难，只有这张契约书才能救我们楚家。”楚泽阳将头转向别处，语气肯定而坚决。
璃裳的手抖了抖，一丝酒水洒落在地。此时她的心似被巨大的撞击着，仿佛是心中仅存的一丝信念被完全击碎不留余地，楚泽阳的话像一把匕首将她推向死亡的边缘，原来这一切竟只是谎言！
璃裳布满泪水的眼看向楚泽阳，那双哀怨的眼神里满是悲伤委屈和痛苦，眼前的男子分明是一个恶魔将她推向地狱。
“是我欺骗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犯下的罪孽这一辈子也赎不清！”楚泽阳握紧双手低着头不敢去看璃裳的眼睛。
“好，很好，楚泽阳，让我最后在敬你一杯，我算了解我们这纠缠不清的恩怨！”璃裳将手中的酒杯递到楚泽阳的面前，等着他接过。
楚泽阳看了看眼前的酒，却不接，而璃裳却一直将酒杯握在手中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良久，楚泽阳接过酒杯，正要饮下却听璃裳的声音响起。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手中的酒杯里被我下了毒。楚公子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这世界欺骗我的只有一个下场，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喝下你手中的酒，要么跟我走！”璃裳的语气有些清冷带着一丝威胁。
“如此甚好！”楚泽阳嘴唇轻轻一扬，露出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然后头一扬将那杯酒尽数饮下。
璃裳手中的酒杯碰的一声碎落在地，原来他真的不爱她，他宁愿死也不跟她离开，原来自己竟是这般可悲。一直便是这般可悲，沈翌枫对她如是，楚泽阳对她亦如是，原来她这一辈子就是一场笑话。
璃裳虚弱的垂下手，她环顾着四周，这深深的庭院高楼，这繁华的红尘中，不过是她做的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境，梦醒了，便什么都没了。璃裳摸索着头上的玉簪，那是楚泽阳送给她的东西，她轻轻将芙蓉玉簪拔下握在手中，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这是你送我的，今日你我的缘分就犹如此簪。”璃裳说着暮然松开手那玉簪咔哧一声跌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断做两截。断的是她的痴心，碎的也是她的心！
楚泽阳捂着胸口，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被璃裳的决绝所痛心，此时他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想要捡起那断做两截的玉簪，曾经他为了这玉簪跑了京城大大小小的玉器铺，只是若爱是一场阴谋，在他设了这场局的那一刻他便是输了，输的一无所有！
璃裳蓦然转身，白色的裙摆划成一朵孤傲的白莲，迎着夜色昂首离去，这一场盛宴她付出了所有，得到的只有一片黑暗，黑夜中的月被乌云笼罩，璃裳闭上眼脑海闪过与楚泽阳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还有那首《惜花吟》“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俱青春.....”幽怨的歌声在楚家府院荡漾而来，楚泽阳坐在地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断裂的白玉，然后从胸口涌上一丝腥咸吐出一口触目惊心的血与那白玉相融，白色的芙蓉花顿时染成了血色。
“璃儿，为何为何不将我毒死？”楚泽阳似是喃喃的话，只是空寂的房间里哪有还有璃裳的影子？
璃裳终归是未能狠心，那七魂断情散还好好的藏在璃裳的袖中。原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纵使她爱的人一直是欺骗她，她也不忍心让那人受这蚀骨的痛楚。离开了楚家，璃裳将自己包裹在黑暗之中，走着走着，璃裳突然蹲在地上，将自己埋在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空旷的大街上璃裳的哭声是如此悲恸，让人听了心疼。
莫雅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曾经她为了沈翌枫也曾这样大哭过，那时的她说，姐姐求求你别让我变得更加可悲！如今的她为了楚泽阳如此大哭，她能做的只有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她的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