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璃裳吸了一口凉气瘫坐在马车上,她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这些都是事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日她到京时曾听商队议论过说庆阳的沈家被一夜灭门,可是当日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口中的沈家竟是沈翌枫!果真是造化弄人吗?如果那时让他知道被灭门的人是沈翌枫,她一定会调转马头奔去庆阳,哪怕只有一线机会,她也要找到他!可是命运让他们生生错过,而今沈翌枫是生是死还是个谜团!璃裳总想象着有朝一日还可以在见到沈翌枫,可是乍然听到这样的噩耗,让璃裳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夫子定然是知道你会想不开,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不过既然有传言说沈翌枫逃了出来,那就说明沈翌枫或许还活着,你也不必难过。”莫雅劝慰道。
璃裳深吸了一口气,那个眉间带着淡淡悲伤的少年,那个偶然笑得灿烂的少年到底经历些什么呢?他在那个下着大雪的火夜中消失今日却听闻他一家葬生火海的噩耗!“我也希望他还活着。”璃裳淡淡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角淌出一滴清澈的泪水。璃裳扬了扬头,看着马车的顶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身旁,是悲伤、难过、还是惋惜璃裳自己也说不清楚。
“好了,忧伤对身体不好,别想那么多了。”莫雅搂着璃裳的肩安慰着她。
璃裳点点头,这世间的悲欢离合竟是那么难以预料,他突然很怕,有一天楚泽阳也会像沈翌枫那般离开她!璃裳紧紧靠在莫雅的怀中,不让这种寒冷的感觉靠近,她要尽快医好病回去,她再也不要承受这种分离的痛苦!
马车缓缓的行驶,官道上扬起的尘土慢慢散去,那些砂砾灰尘最终又会被吹向哪里呢?
京城,楚家。
夜色已经深了许多,楚泽阳的房间里却是灯火透明。香樟木制的书案前楚泽阳正襟而坐,案上的莲花琉璃灯中点着蜡烛映照着晶莹剔透的莲花瓣,彷佛开在初夏时节的莲花,清傲不染一丝尘埃。书案之上还摆着一只虎兽形的香炉,这兽炉造型独特,是青铜雕刻而成,以前这香炉在房中只是摆设,因为在未遇到璃裳之前他对焚香一事根本不以为意。可是自从让他遇见这个善于调香的女子,他便也爱上了熏香。此时兽炉中点着安逸的沉水香,在虎口飘出的袅袅青烟之中他又想起送给他这盏琉璃灯的璃裳,她说以后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让这盏琉璃灯代替她守在自己身边。如今真是一语成谶,没有她在身边的岁月原来是如此难熬。楚泽阳提起笔沾了沾墨在雪白的宣纸上提笔而落:兽炉沉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写入相思传!
--*-*-*-*-*-----璃裳与莫雅的马车在赶了十几个日夜后终于抵达了蜀地。因为璃裳此行不是来游山玩水,所以每路径一处璃裳与莫雅也只是备好路途所需的干粮和水,也不做逗留,好在赶车的马夫是个忠厚之人,一路上老实本分,也未曾看出他们是女子,这一路上也是相安无事。只是长途颠簸了数十个日夜,莫雅与璃裳都感觉有些吃不消,在踏入蜀地的时候她们首先做的那便是寻了一家客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舒适的床榻上安然的睡了一个好觉!
这一路走来,莫雅发现璃裳的脸似是更重了一些,斑痕开始呈现紫色。因为实在是担心璃裳的病情,莫雅还是提议早些上山找到师叔也好早日为璃裳医治。在经过他们的多番打探后,璃裳终于打探出高峰山所在何处。璃裳与莫雅二人顺着山路前行,此处果真是风水宝地,顺着崎岖的山路依稀可见古刹、道观,还有幽深的钟声传来。
“裳儿,师叔为何要选这里修行?”莫雅口中的师叔是指璃裳的娘亲孟清婉,因为孟清婉是天香夫人的师妹,依着谷中的规矩那必然要换孟清婉为师叔。莫雅当日在幽谷已经见过璃裳的娘亲,可是她始终不明白孟清婉为什么要离璃裳而去,选择在这里青灯古佛常伴!照着常理孟清婉与失散多年的女儿相见,那应该以后都会一直陪伴着她不在离开,可是孟清婉偏偏执意要到这里修行,这让莫雅很是不解。
“这我也不清楚,直到今日我还是不能理解娘亲为什么要来这里。”莫雅看了看这群山相拥的圣地,心中着实迷惑,难道真是因为这里的风水好香火盛,才让娘亲留恋于此吗?
莫雅叹了一口气,“想必师叔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只是这里这么多道观寺庙,究竟拂云观在哪里呢?”莫雅抬头看了看远处,不知要如何找起。
璃裳看了看山顶之处有几处云彩环绕,隐隐可看见飞檐与琉璃瓦,“即是拂云,定是在云深之处。”璃裳微微一笑,希望自己猜测的不错。
莫雅也看见山顶之处环绕的祥云,与璃裳目光一触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同意。二人朝着那祥云所绕之处寻去。
“果真是拂云观,裳儿,你看。哇,这里实在是太漂亮了,简直像是人间仙境。”莫雅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碧光琉璃的道观,青石上一尘不染光滑干净,观前的花木茂盛,开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一旁的悬崖峭壁上横着栏杆锁链,远远望去那云彩彷佛就在伸手间。
璃裳也被眼前的壮观和奇特所吸引,能在悬崖之上盖出如此的道观这真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此处不仅风景秀丽,屹立山巅,远望亦可将这大明的江山尽收眼底!“真的是好漂亮。”璃裳瞪着水灵的双眸赞叹道。
“你们是何人,竟能走到这里?”有质问的声音响起,语气带着一丝惊讶。
璃裳转过头,迎面而站的竟是玄月,璃裳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有些激动的开口喊道:“玄月姑姑!”
玄月看着眼前一袭黑衣蒙着面以及一旁一身雪白素裙的女子,倒是那白衣女子让玄月有些面熟,而那黑衣女子看她的装束十分奇怪但总隐隐有种亲切感,可是待璃裳喊出玄月姑姑四个字时,玄月的心咯噔一下。“你是,裳儿?”玄月试探的问道。
“姑姑,你我分别不过月余,你连裳儿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璃裳有些委屈的说道。
玄月实在不敢相信,本是应在京城的人竟会出现在这里。“裳儿,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紫月疾步走过扶着璃裳的肩打量着她,虽是覆着面但那双如婉儿一模一样的双眸不是璃裳又是何人?“你为何要如此穿着,还覆着面?”紫月奇怪的问道。
璃裳低了低头,隔着面纱摸了摸自己惨不忍睹的脸,又迎上玄月的目光回道:“裳儿的脸毁了,姑姑我娘亲在哪里?”
紫月眸中泛着一丝困惑,似是没有听懂裳儿的话,“什么叫脸毁了?”紫月盯着璃裳继续问道。
“玄月姑姑,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在幽谷我们见过的,我是莫雅,裳儿的师姐。此事说来话长,姑姑还是等见了师叔一起细闻吧!”莫雅走上前扶了扶璃裳对着玄月微微一礼,玄月对着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璃裳,心中已经猜到一二。“你们快随我来。”玄月说着便将她们引进观中!
璃裳踏入拂云观中,好似又回到当年随着师父一同去善德观进香的情景。也是在那个时候,璃裳因为一个奇怪的梦境开始了对沈翌枫的执念。善德观中的大殿与这拂云观的大殿有着相似的结构,太上老君的金像上挂着上善若水的匾额,绕过清静的大殿便是宽敞的后院,只是这后院之后还有着许多的宫殿庙宇,似是还供奉着其他的一些神灵。
紫月引着她们进到后院的一间厢房,推开青木的房门隐隐听到木鱼的声音传来,房间很宽敞明亮,明黄的纱帐隔着隐隐能看到跪地虔诚的人正敲着木鱼!“婉儿,你看谁来了?”紫月走上前挽起纱帐,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
“娘,我来看你了!”璃裳按捺心中的情绪激动的喊了出来。
孟清婉身着一身道服背向与他们,远远看着背景虽穿着朴素但不失风华,发髻挽起别着一条与道服同色的发带,这是道观统一的装束。孟清婉本是敲着木鱼的手此时却愣在了空中,她是听错了吗?她分明听到裳儿的声音。孟清婉惊讶的转过身在看到眼前的女子时眸中带着一丝疑惑。璃裳拉下脸上的黑纱,脸上的斑痕清晰的印在玄月与孟清婉的眼中。咚的一声,孟清婉手中的木鱼跌落在地,璃裳手中的黑纱也跟着飘落在地。这是我的裳儿吗?她缘何变成这副模样?孟清婉踉跄着起身,玄月匆忙扶了一把。不过月余的时间,璃裳又看到娘亲的眉间又多了一丝皱纹!
“裳儿。”一声悲恸的哭声蕴含着太多的自责和思念。“我的裳儿,你的脸是怎么了?”孟清婉哭着奔向璃裳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一旁的玄月与莫雅也跟着流下了泪,霎时间这寂静的厢房中充斥着哀怨的哭声。
“娘。”璃裳将孟清婉紧紧抱在怀中,这一声包含太多复杂心情的叫声和着璃裳痛苦的哭声划破这拂云观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