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数日后她终于又回到了终南山下。一别两年,她心中的期待忐忑和欣喜之情已是无言而喻。她迫不及待的寻着当日的足迹登上山去,往日的一幕幕似是又在脑海徘徊。这两年中她背负着太多,披上了虚伪的外衣在繁华的尘世中抛弃了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璃裳,从她接手梨胭阁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长大了!这次重回故土她带着伤痕和泪水,当初离别之时璃裳何曾想过再回来后竟是这番模样?璃裳感概着双目打量着这幽幽的深山,离开的时候还是万物萧条的景象,回来时已是繁茂春意盎然。璃裳一路走着,一边欣赏着这些久违的风景,幽谷的谷口已近在眼前。
踏进谷中,璃裳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这幽谷再也不复往日的热闹,反而多了一份幽静和凄凉,是心境变了吗?璃裳不知道。璃裳沿着幽谷中的溪水慢慢的走着,前方的碧水亭映照在眼前,当年的幽谷三绝唯今只剩下其二,璃裳朝着博艺堂的方向看去,空空的土地上哪里还有那座巍峨的学堂?当年的那一场大火彷佛还在璃裳的眼前,那皑皑白雪和着焦黑的竹木,在璃裳的记忆中是那么的深刻。
“你是谁,怎么闯进这谷中的?”有女子警觉的声音响起,而这声音竟是这般熟悉。
璃裳慢慢的转过身看着眼前身着翠绿棉裙的女子挎着竹篮,她的眉间有着淡淡的忧伤,眸中透着一丝疑惑,依旧白皙嫩滑的肌肤,粉嫩的樱桃小嘴,笔挺的鼻梁,虽然衣着朴素但是给人一种温婉的大气之美。两年不见她的师姐出落的更加标志动人了,这谷中的山水确是滋养人,就如莫雅浑身透着一种清灵仿若不染尘埃的仙子。璃裳没有想到两年后与师姐的再次相见竟是这般场景。
“师姐,你连裳儿都不认得了吗?”有些哽咽的声音划过寂静的幽谷,璃裳险些流下泪。
莫雅挎着竹篮的手一松,手中的竹篮翻倒在地上滚了几下。“是你吗?裳儿?”莫雅不敢相信的问道。
“师姐。我好想你。”璃裳说着便朝着莫雅奔去趴在莫雅的怀中放肆的哭着。
“裳儿,真的是你。”莫雅喜极而泣,她没有想到自己日日挂心的小师妹竟这么突然在自己的眼前。
二人相拥着哭了许久,莫雅才将璃裳扶起,适才只顾着相拥而泣莫雅倒是忘了璃裳这幅装扮。
“裳儿,你怎么覆着面?”莫雅盯着璃裳的白纱问道。
璃裳低着头轻轻解开覆面的白纱,露出一张深浅红色斑痕的脸,而这斑痕已经蔓延到双颊,深一块浅一块,看着触目惊心!莫雅吸了一口凉气,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手有些颤抖的愣在空中。“怎么会这样?裳儿,怎么会这样?你这脸是怎么了?”莫雅失声哭着,她不敢相信平日里那个可爱美丽的璃裳如今变成这副模样。
“师姐,你别哭,别为裳儿感到难过,裳儿没事的。”璃裳知道师姐的失声痛哭是因为她,她只能用这样的言语安慰着她。
莫雅始终不愿相信,曾经那么美好的璃裳会以这样的容颜出现在她面前。听着璃裳的安慰反而让她更伤心,她不在她身边的这两年她又经历些什么?
“我带你去见夫子,他一定有办法的。”莫雅抓着璃裳的手带着她朝着师父与夫子居住的竹屋而去。
“师父,夫子,裳儿不孝,裳儿回来看你们了。”璃裳一入门便跪在地上将头靠在冰冷的地面上呜咽的说着。
天香夫人还未回过神,待听到地上跪着的人喊着他们的时候,手中的茶盏咔哧一声摔在地上碎作几片。
“裳儿”。
“裳儿,你回来了?”天香夫人与钟南子二人异口同声双双站起身去扶跪在地上的璃裳。
璃裳慢慢的抬起头泛着一双氤氲的双眼望着眼前的二老,两年未见他们又苍老了一些。
“裳儿,你的脸?”天香夫人看着眼前的爱徒倒吸了一口冷气。
“师父。”璃裳哭着倒入天香夫人的怀中哽咽的哭着,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家一般。
钟南子叹了叹气拍着璃裳的肩,“回来就好,别哭了,裳儿你且说说你这脸究竟是怎么弄的。”
天香夫人将璃裳扶起坐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莫雅也走过来拍着璃裳的肩给她安慰。
“夫子,大夫说我的脸没法医好了。”璃裳看着钟南子满脸委屈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
钟南子伸出手搭上璃裳的脉搏,细细琢磨了好久然后才开口说道:“脉搏无恙,确实是奇怪!”钟南子也感觉到棘手,毕竟在他心中璃裳如自己的亲身女儿一般,今日看到她这番模样心中自是不好受。
“那夫子可曾听说过鬼医这个人?听说他是建文帝的御用太医?”璃裳试探的问道,若是按照尚太医所言,当年建文帝身边的御用太医兴许夫子也认识。
钟南子与天香夫人的表情明显有些错愕,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心中颇有疑惑。“裳儿是如何得知此人的?”钟南子收回把脉的手一脸质疑的问道。
“这说来话长了。”璃裳便将她在京城经历的一些事情徐徐道来。
……
在听完璃裳的讲述,钟南子捋了捋胡须,其实璃裳所言皆是属实,当年建文帝的御用太医的医术可是威名远扬,只是此人性情古怪,一生不侍二主,在建文帝驾崩后便辞官归隐从此不知去向。有传闻他隐与深山神出鬼没,也有传闻他为了报答建文帝的知遇之恩已随建文帝而去。
“夫子,若这鬼医便是当日建文帝御用太医,那我的脸疾可有医治的可能?”璃裳满怀希望的问道。
“也不是不无可能,此人医术精湛,入宫前曾云游四方见过不少疑难杂症。”钟南子如实说道。
“那夫子可知此人在哪里?”璃裳如看到了希望一般急切的问道。
“裳儿放心,如若此人尚在人世我定当为你寻到此人下落,你劳顿数日也累了,先回房歇着吧!”钟南子劝道。
璃裳点点头,是自己寻医急切,没想到一回谷就带给师父和夫子这样的难题,着实是太不孝!
“裳儿,听夫子的先行回去。你也许久没有和阿雅相聚了,这些年在谷中真是苦了她了。”天香夫人看了看一旁的莫雅,眸中闪过一丝愧疚。
“师姐。辛苦你了。”璃裳握着莫雅的手心中也是愧疚不已。
莫雅甜甜的一笑摇摇头,“你的房间还和往日一样,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走,我们回去看看。”莫雅说着便带着璃裳辞了师父和夫子走出了竹屋。
璃裳与莫雅走后,天香夫人关好房门面带愁容的问道:“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
钟南子叹了一声气,端起桌上的茶杯:“这件事也只能交给婉儿去办了。”
“你是说,师妹?”天香夫人挑着眉问道。
“上次婉儿来谷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如今能救裳儿的只有她了。”钟南子并不挑明只是显得很是笃定。
“那裳儿会不会知道...”天香夫人担忧的问道。
“不会,婉儿行事十分小心,她一定会护裳儿周全的!”钟南子喝了一口清茶淡定的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如此倒也圆了师妹的心愿不是吗?”天香夫人脸上还有一丝担忧。
钟南子拍了拍夫人的手,虽相视无言但是天香夫人知道他是让自己安心。天香夫人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璃裳推来久违的房门,熟悉的房间里一尘不染,摆设与当初璃裳离开时一模一样。璃裳满怀感慨的看着自己居住了十八年的房间,再次回到这里,璃裳内心的激动已是无言而喻。
“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安心,师姐,谢谢你!”璃裳又将莫雅抱住,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
“我想你的时候就常来你房间里小坐,总感觉你还在谷中,只是调皮出去玩了,等天黑自然就回来了!”莫雅拍着璃裳的背小声的说着。
“师姐。”璃裳的声音有些呜咽,只有这里可以让她放肆的哭泣,也只有这里让她感到安心和舒适。
莫雅扶起璃裳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替她擦着眼角的泪。璃裳看着已然美丽动人的师姐,脑海又晃过前几日见到了郑少卿,心中一阵隐隐作痛!
“师姐,我见到郑师兄了!”璃裳的语调有些轻微,她知道这是师姐的痛可是如果不说出来师姐会一直执着下去。
莫雅本来倒着水的手轻轻一晃,桌上洒满了茶水,莫雅慌忙的放下茶壶,紧紧攥着双手。“他,过的可好?”莫雅失魂的问道。
璃裳见到莫雅如此模样,心也跟着揪痛。“他过的很好,娶了太傅的千金,如今官拜三品,还即将为人父!”璃裳忍着心中的痛将这些她不愿说出的话如实的道来。
莫雅将头转向一旁,咬着嘴唇这些话她心中其实早已悉知,只是如今亲耳听璃裳说出心中还是不能接受。虽然她与他分别已有两年,可是在这幽深的谷中她总能看到曾经他留下的痕迹和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他会回来娶她,可是他却娶了别人,而且不给她任何的解释!
“师姐,想哭就哭出来吧!是郑少卿负了你,你可恨他?”璃裳拉起莫雅的手问道。
莫雅泛着泪花的双眼看着璃裳。“当日沈翌枫曾问过你可曾恨他,你是如何回答的?”
璃裳怔了怔,“我知道了师姐,他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相信我!”
莫雅低着头含着泪轻声问道:“裳儿,缘何你我遇见的人都是这般无情?”
璃裳知道莫雅说言指的是沈翌枫与郑少卿,可是莫雅却不知道她有一个正在等着她的人。“不,师姐,我们还会遇到真正的有情人。”
莫雅看着璃裳笃定的样子,心中胡乱的猜测着。“难道裳儿已经忘记了沈翌枫,遇见了一个有情人?快与我说说,他是谁?”莫雅擦了擦眼角的泪,强忍着悲伤问道。
“他叫,楚泽阳!”璃裳将与楚泽阳之间的点点滴滴悉数向莫雅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