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这一年的冬比往日都要冷许多。每日阴沉着天,却不见半点雪的踪影。
这日钟南子的白鸽从谷外扑朔着翅膀翩翩飞来,脚上绑着传信用的竹筒。钟南子自从受沈翌枫的爹沈思安之托让沈翌枫在幽谷读书之后,每隔时日沈绍连便会询问沈翌枫在谷中的近况。而对于沈翌枫缘何被送进幽谷,钟南子心知肚明。
自得了璃裳的提醒之后,沈翌枫亦是暗地里观察。果然让他发现了夫子有一只传递书信的信鸽。钟南子从信鸽中取出信笺,寥寥几行字让钟南子的眉头紧紧锁住,似是忧虑着什么。沈翌枫躲在不远处瞧着夫子的脸色不对,心中顿时有些疑惑。钟南子握着手中信笺转身回了博艺堂。
璃裳在凝香院静心调制着冬日的暖香,一不小心将手中的青花瓷瓶不慎摔落,瓶中乘着的蜜露也全散在地上溅起一滩水花。璃裳蹲在拣碎瓶时突然觉得有些心慌,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到了这个时辰还未吃饭饿的,便打消了这个冒出来的不好念头。
夜色开始笼罩,一盏盏烛灯悄然熄灭,将幽谷中的夜色又笼了一层黑意。博艺堂中,手执一盏灯笼的人步履轻轻借着微暗的烛光登上夫子的书房,轻轻打开房门悄声走进然提着灯笼四下寻照,现在一旁的书柜前慢慢翻腾,见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便在摆着纸墨笔砚的书案中寻找。书案上整齐摆了几本古籍、宣纸等,执灯笼的人将灯笼放在一侧,在书中慢慢翻起,连翻了几本后果然在一本《春秋》中找到一张信笺。借着微光才看清这人竟是沈翌枫,此来的目的正是这手中的信笺。待沈翌枫借着烛光将信笺的内容看清后,他踉跄着步子向后退去,手中握着信笺在颤抖,直到撞到背后的书柜哗哗跌落出许多书籍,他再次确认的将手中信笺在烛光下打开,震惊袭上心头,他颓然一软手扶着书案颤抖,嘴里念叨着:“不行,不行,不可以,澜馨....”说着便丢下信笺焦急的出去却因惊魂未定撞翻书案,书案上的灯笼哗的一身滑落烛火倾倒将纸罩燃了起来。
沈翌枫一路飞奔的出了房门全然忘顾这盏灯笼,燃着的灯笼在纸罩燃起后又点着了旁边跌落的书籍,火光越来越大,落在地上的信笺也开始烧起,借着明亮的烛火残缺的信笺上只留下:叶澜馨失踪这句话,不一会这信笺便被吞噬了无痕迹。因这是竹建的阁楼又加冬日的天干物燥,火苗借着脆韧的竹子突然瞬间猛烈的燃烧起来,只一会的功夫夫子的书房便舔舐在了大火之中。
“失火了,快救火啊”,本是安静的夜在这一声的尖叫声中掺杂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变得波涛汹涌,幽谷顿时乱作一团。
璃裳还未入睡,在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后推门而出便远远望见博艺堂的方向火光冲天,浓黑的烟雾笼罩在火光中,璃裳瞪大双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裳儿,这是怎么了?”莫雅冲出房门看见远处的火光不敢相信的问道。
“好像是博艺堂失火了,师姐我们快去看看。”璃裳焦急的朝博艺堂的方向跑去。
莫雅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好好的怎么会失火呢,再一瞧璃裳已经跑远,便赶紧跟了过去。
因火势太大,本是只燃着的二楼慢慢扩散到了一楼,有竹架倒坍爆裂的声音,璃裳赶到时整座博艺堂已经被火苗吞噬不留半点余地。因冬日的北风刮得很大,这火有借着风势蔓延的危险。只见博艺堂的弟子个个衣衫不甚整齐,提着水桶接二连三的向着火源扑去。人群忙做一团,谁都无暇顾及别的事情,璃裳与凝香院的师姐们也纷纷帮忙扑火,大火越烧越旺合着浓浓呛鼻的烟味,飞散在幽谷之中。
好在老天有眼,就在这火将要蔓延到后院的寝舍时,天空飘下的永乐十七年的第一场雪。雪越下越大,本是猛烈的火势慢慢弱了下来,最终熄灭,这场火着了整整三个时辰。就在这三个时辰当中,博艺堂化为了一片废墟。
天香夫人搀扶着夫子站在废墟旁,两人身上落了厚厚的白雪,身后站着幽谷中的众人,有的掩面哭泣,有的哀声怨道,有的疑惑不解。
夫子望着自己辛辛苦苦一手建造的博艺堂,一时难抑心中巨大的伤痛失声痛哭起来,夫子跪在茫茫的雪地中,哭声哀怨。这博艺堂更像是夫子的孩子,二十年来对博艺堂的感情更是深厚,如今糟了如此大难怎么能不伤心痛哭。
天香夫人轻拍着夫子的背,眼中也是含着泪花。身后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动容。璃裳站在最后,眼中的泪不时的滑落,心中如百味陈杂。
“你们可有人伤着?”夫子在悲痛后问起身后的众弟子,脸上的表情子憔悴不已。
“没有,夫子。只是,只是不见沈师弟。”郑少卿站出来,说到沈翌枫时有些停顿。
璃裳这才发现,人群中果然没有沈翌枫的影子,一股不安的感觉传来。
“可去找过?”夫子忙问道。
“刚才人都很慌乱,也没顾得上。扑火时你们可见到沈翌枫?”郑少卿说着忙问了其他弟子。
“没有。”“没见啊”....其他弟子俱声说并未看见沈翌枫。
“是谁先发现着的火?”夫子开始盘问道。
唐广从人群中走出,此人是博艺堂岁数最小的师弟,生的瘦小平日里嘻嘻哈哈是博艺堂人称的皮猴。“是我,夫子。我睡不着就想来博艺堂取本书读,谁知一走出院门就看见夫子的书房着起火。”唐广一本正经的说着。
“你可曾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夫子继续问道。
唐广挠着头仔细的想着,一拍脑门说道:“对了,我出来时好像看到个人影跑出了博艺堂,当时我以为自己眼花所以就没有在意。”
“可看清那人长相?”郑少卿又急问道。
“没有。”唐广肯定的说着。
“你说这火是我的书房先着起来的?”夫子又问了一句。
“是的,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您的书房出现的火光,待我喊了师兄们来时,这火已经蔓延起来。”唐广似有些自责,恨自己发现的太晚。
“夫子,刚才火光那么大,若沈翌枫在这谷中定然能看到。我想肯定是他纵火潜逃了。”高玉茗声色肯定,说出自己的推测。
“不可胡意猜测。”夫子斥道,然心中已然相信这火与沈翌枫有逃不开的关系,细细想来这火是从书房着起来的。书房?夫子突然想起今日收到的沈兄的书信,莫不是他都知道了。
“冤孽啊,冤孽。”夫子摇着头叹道,真恨自己没有将那信笺烧掉。
雪越下越大,博艺堂被烧着的废墟开始染上一丝白衣,可是还是掩饰不住被焚烧的痕迹。璃裳不愿相信这火是沈翌枫放的。可是,谷中的弟子唯有沈翌枫不在。这一次,璃裳也猜不透,沈翌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