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后璃裳便病了。连发着几夜的高烧不退,经夫子的诊治后第三日烧终是退了,只是却引发了咳疾。这幽谷之中懂得玄黄之术的也就是夫子,草药也是平日里在深山采到备用的。只是治疗咳疾的川贝与枇杷叶正好没了备品而现在的这个季节深山中很难寻到,这下急的莫雅和凝香院中的师姐如火烧了眉头。
天香夫人自是担忧璃裳的病情,去瞧璃裳时她正睡着,只是不时的咳嗽声让天香夫人听着很是心疼。
“璃裳那日怎么就淋了雨发了这样大的病?”天香夫人爱徒心切举步走近钟南子在博艺堂的书房质问起。
钟南子正写着治疗咳疾的药方见夫人走来忙放下手中的笔相迎了一下,“她照你吩咐来送香盒临走的时候天还未下雨,大约是半柱香后我听见外面飘起了雨,寻思着裳儿已经回了凝香院。是不是她贪玩自己误了时辰?”钟南子也有些想不通,从璃裳离开到下雨足足有半柱香,凝香院离博艺堂并不远,就算走的再慢也不会用上半柱香的时间。
“八成是这样,我看她的咳疾越发重了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天香夫人担忧的说道。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治疗咳疾的药方我已经写好,不如就将这一季的采买提前了,正好让他们下山抓些药回来。”幽谷每一季都会让博艺堂的弟子出谷采买用品药材,并且会将谷中弟子的家书带出去邮驿。
“如此甚好,那我这就回去列清单。”天香夫人笑语盈盈心中一块大石这才放了下来便辞了钟南子回了凝香院。
每年的采买都是夫子派门下三名弟子,凝香院派两名弟子同去。在博艺堂中夫子的得意门生是郑少卿,此人做事严谨、博览诗书文采出众,相貌也是生的风流倜傥,举止更是儒雅很有君子之风,平日深的夫子的喜爱。此次夫子便是派了郑少卿、高玉茗和唐广三名弟子与凝香院的莫雅与素月同去。本来天香夫人是寻思着这一季的采买派璃裳与莫雅同去,只是璃裳这么一病凭白丢了这么一个出谷的好机会。幽谷每一季下山采买之时都会带上众师兄弟寄给家中的家书,只是来幽谷里的弟子第一年的家书都是统一由夫子书写,为的就是不让弟子心有杂念,直到第二年的家书才让弟子亲自书写用腊封好由弟子带下山交到长安城内的邮驿处。
璃裳自小在谷中长大深知谷里的规矩,在得知莫雅与素月师姐要一同下山时便不顾自己尚在病中急的匆忙追了出去。
“裳儿,你还病着怎么出来了?”莫雅看见一路跑来的师妹心中泛起疑惑。
璃裳跑的有些急又咳了几声,脸色有些苍白。“我听说姐姐要下山,特意叮嘱姐姐你别忘给我带李记的雪松稣来。”璃裳笑了笑神色有些可爱。
“师妹原来喜欢吃李记的雪松酥,这有何难?下山回来保准你吃个够。”高玉茗一脸关心的说着,心中已如开了花。
“谢谢高师兄。”璃裳感激的说着对其点头一笑。
莫雅拉了拉璃裳的衣袖将其拽到一旁小声的调侃道:“你来不是雪松酥那么简单吧,你知道雪松酥每次我都会与你带来的,说罢,有什么事?”莫雅一脸坏坏的笑打趣的说着。
“唉,真是瞒不过姐姐。你们这次是不是带了博艺堂弟子的书信下山,我想看看沈翌枫的书信。”璃裳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弱停顿,似在犹豫着什么。
莫雅眉头一簇,“沈翌枫的书信有什么可看,再说这书信都用腊封好了。”莫雅还没说完,璃裳便打断了她。
“我知道,姐姐我不会拆开的,只是看看,你放心好了。平日你与郑师兄交情甚好,我也知道郑师兄他倾慕你,所以你能不能...咳咳..”璃裳又开始咳了起来,涨的脸色有些通红。
莫雅看着这个病未大好却一门心思只在沈翌枫身上全然不爱惜自己的傻师妹竟然搬出了郑少卿与自己的关系,只好摇头投降,转身找郑少卿商议。不一会莫雅果真拿着沈翌枫的家书走来,璃裳看着莫雅递给他的书信,一时间竟不敢接过,她很怕这书信之上是自己不愿看到的。
璃裳慢慢伸过手将书信的一角握的有些紧,放置眼前璃裳的心中有如什么东西碎了像一座危墙砰然倒塌,没了最后一点希望。只见柔白的信封之上赫然写着叶澜馨亲启五个大字,旁边的一行小字璃裳已无心看下去。原来她叫叶澜馨,好美丽的名字,想必人也是生的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吧,璃裳想他如此苦苦痴心的等候的女子定是这世间最美好的。
璃裳低下头眸中似是泛起一层水雾,将书信递给了莫雅,莫雅信手接过瞧见信封之上的名字,如云流水的行楷书的工整大气:“难道你知道这叶澜馨是何人?”莫雅疑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沈翌枫的家人吧。我就是想看看沈翌枫的字写的如何!姐姐此行要当心,我还等着你们的良药治我的咳疾呢。”璃裳掩饰着自己的心情脸上挤出一丝笑来让人看着不真实。
“知道了,外面风大,你快些回去吧在着凉就不好了。”莫雅关心的说着。
璃裳点点头与诸位师兄师姐告了辞转身回谷去。三月的春万物虽有些绿意,璃裳却无心欣赏。脑海只是记得沈翌枫那首写满柔情与相思的诗与那片红色的枫香树叶,不知道沈翌枫是否将那相思的红叶带进了家书之中给她心爱的人。想到此璃裳突然觉得心口一疼,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璃裳垂着心口想让自己舒服一些,想来所谓的万念俱灰应是如此吧,难道她与沈翌枫终归隔着千山万水,怎么走都走不进他的心里吗?
三日后,莫雅师姐一行人带着采买好的物品归来。一起带回的还有一副治疗咳疾的汤药以及一大包雪松酥。
莫雅熬好了汤药端在凝香院内的石桌上凉着,黑黑的汤药泛着氤氲的白雾夹杂着一股清苦的味道。莫雅看着坐在石凳上看书的璃裳欲言又止神色飘忽不定:“裳儿,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璃裳放下手中的书一脸疑问道:“什么事让姐姐忧虑成这样?”
莫雅转身坐到旁边的一张石凳上开口说道:“其实沈翌枫的家书并未送到邮驿处。我也是偶然间才发现少卿将沈翌枫的家书给焚烧了,质问下才知道原来是夫子的吩咐。”
璃裳一听这话有些不可置信,站起身时手中的书籍蹭到石机上的药碗洒下几滴汤药:“什么?怎么会这样?夫子他.....”璃裳念着夫子不是不通世事的人,夫子这样做此中必有缘由。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给夫子送香盒时夫子好似在给谁写信,提笔处提到的绍连弟莫不是,沈翌枫的父亲?看来夫子与沈翌枫的父亲私下一定有书信往来,璃裳已经想通夫子为何这么做了。
“瞧你,我就不应该告诉你的。依你这性子八成会告诉沈翌枫,届时沈翌枫与夫子问起岂不连累了郑少卿?不过我也纳闷夫子为何不让沈翌枫传家书,先是上年下了封口令不让我们告诉他出谷的路再是现在断了他的家书,这沈翌枫究竟有何来历?”莫雅显然有些担心璃裳若将此事告诉沈翌枫会害的她的情郎吃苦,但还是奇怪夫子这么做的原因。
璃裳虽然想通了事情的缘由,但想着这件事还是不告诉莫雅师姐的好。因为依着莫雅师姐的性子自会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去见沈翌枫好让自己对沈翌枫死心,可是璃裳心中却是十万个不愿意,现下她明知道沈翌枫已有了心爱的姑娘而她对沈翌枫的心思反而越来越深不可自拔。“姐姐放心,我不会害郑师兄被责骂的,这件事当做你未与我提过,你也把它忘了吧!”璃裳说着端起石机上浓浓的汤药一口气喝过,一股浓苦的感觉传遍全身上下,像极了对沈翌枫的感情。曾几何时璃裳对沈翌枫就像那株散发着香甜的杜若香草,而如今却变成这浓苦的汤药,这世间的情字果真让人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