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的春向来是最怡心,只是最近一连几日天气有些阴沉,全然不见阳光与春风。因天香夫人腿有顽疾,每逢阴天便疼痛发作,璃裳从小跟从天香夫人所以知道这样的天气师父的腿疾肯定会发作,于是便去了师父的竹屋为其按摩以缓解疼痛。
天香夫人满脸笑容的看着卖力为其按摩的徒儿,这十七年来每逢变天璃裳都会惦念着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她多久,一想到这心中难免失落连刚才的笑意也隐而不见。
璃裳瞧见师父脸色不好担忧的问道“师父,您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我给你熬一碗药?”。
天香夫人摇了摇了头,拉起璃裳的手正色道“裳儿的孝心我都知道,不用担心这都是老毛病了。最近我瞧见你似有心事,做什么都恍恍惚惚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璃裳笑了一笑将头埋下有几缕发丝遮住眼眸“没有师父,我没什么事。”璃裳声音有些轻柔,却逃不过天香夫人慧智的法眼。
天香夫人将落在璃裳眼前的发轻挽到她耳后,摸着她的头慈爱的说道“你即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毕竟你已经长大了做什么事都有你自己的想法。但是裳儿你要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学会原谅,仇恨会让人失去所有,原谅会让人得到所有。以后不管别人给你带来怎样的伤害,你要学会原谅别人,你明白吗?”天香夫人语重心长的说着,让璃裳听着有些摸不到头脑。但璃裳还是点头应道“是,师父,裳儿谨遵您的教诲。”。
天香夫人点点头安心的笑了一笑转身从旁边的案边取了一盒香来,吩咐道“夫子今日要宿在博艺堂,你帮我把这熏香拿去给他,这天阴沉的若没有清爽的熏香只怕书都读不进心去。送去后回来你也早些歇着吧。”
璃裳接过香盒微微一笑明眸中闪过一丝羡慕,师父对夫子真是关心体贴,只怕所谓的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璃裳应声回着,辞了师父挑着一盏灯笼便去了博艺堂。
璃裳抬头看了看天,乌黑的夜里没有一丝星辰,若没有这盏小小的灯笼只怕璃裳会寻不到博艺堂。踏入博艺堂的大门璃裳发现夫子的书房果真还闪着烛光。从授课的主厅登上竹制的楼梯咿呀声响的有些刺耳。璃裳将灯笼放置在门口一手拿着香盒两一只手敲了一敲房门,夫子的声音应声传来,璃裳推门而入见夫子正手执素笔写着什么。
“夫子,师父命我给您送来了香盒。”璃裳拿着香盒放置到夫子的书案上无意间瞥见夫子所书的似是一封信笺,提笔处璃裳只瞧见了绍连弟的字样。
“你师父腿疾可碍事?”夫子放下手中的笔关心的询问着。
“不碍事,夫子不用担心。我出来时师父已经休息了,还吩咐我叮嘱你要注意身体。”璃裳恭敬的回着。
“那就好,时辰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夫子说罢又提起笔继续写着。
“是,夫子”璃裳转身出去轻轻带上房门。捡起地上的灯笼轻轻的走下楼。
楼下是夫子授课的厅堂,因为未点蜡烛所以显得有些漆黑,璃裳突然站住脚步将手中的灯笼高高举起。一排排整齐的书案璃裳第一眼便看见沈翌枫所做的位置,她提着灯笼慢慢靠过去,蹲下将灯笼放在一边用手轻轻抚摸光滑的书案,想象着沈翌枫在这书案朗读执笔的模样,透着微弱的红光,璃裳可以看到书案之上摆放的《论语》与《中庸》以及其他一些书籍,皆整整齐齐。璃裳拿起那本《中庸》胡乱的翻着,心中却记起他被罚那一日夫子所讲述的正是这《中庸》,正翻阅间却从书中飘出一张泛黄的宣纸飘落在地上,璃裳诧异从地上拾起宣纸借着微光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行楷书着“澜馨”二字,另有小字附着一首七言律诗:夜色窗明近寒秋,独将幽谷难言情,鸿雁不见重归日,且将红叶寄澜馨。
璃裳执宣纸的手徒然一抖,泛黄的宣纸幽幽滑落。澜馨,似是女子的闺名。
璃裳像是想起什么,将手中的中庸一页页翻起果真在书中找到一张已被风干的红色枫香树叶。红色的枫香树又名相思树,相思红叶寄澜馨。璃裳记得自己闭门三月出来后在染红的枫香树下见到沈翌枫的时候,他的手中分明握着一张枫香树的叶子。直觉告诉璃裳,这宣纸上所书的澜馨与沈翌枫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莫非这便是沈翌枫被送进幽谷的原因?璃裳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这诗句之中皆是柔情相思似是那么刻骨。璃裳颓然一瘫跌坐在地,暗红的烛光照着她手中的枫叶越发鲜红刺眼。
璃裳从博艺堂走出,阴闷了几日的天终于洒下一丝细雨。清凉的水滴打湿了璃裳手中的灯笼,前方的路刹时一片黑暗。不一会这雨便有倾盆之势,璃裳的水蓝色衣裙就那么被雨水打湿,虽是春日但天气尚有一丝冷意,璃裳全不在意,只是觉得自己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往下落,是雨水还是泪水,已然分不清楚。
雨越下越大,璃裳提着已然浇灭的灯笼如行尸走肉般在黑夜摸索着,博艺堂到凝香院短短几百丈的距离,璃裳似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