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深处,渐渐浮出,清晰可见。
湑歧山的那年,大雪冰封的山间血红一片,那年的他十岁,却被一群人追杀,一身玄衣,冷峻的脸,颀长的身影看不出是个年少的孩子,眉宇脸自有一股冷淡和疏离,不晓得,这样的他是怎样长大的。
那些个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可,毕竟年岁尚小,受了伤,不知是怎样挨过的,手持冷剑走了大半个湑歧山也没找到出口,立在树下,被年仅七岁的她撞倒,之后被无奈的拖进山洞。
亓厶觉得有些命运弄人,要么就不要让她知道这个人是弑誉,要么就一早让她知道,偏偏要在那个时候,不免有些晚了。
一幕幕从眼前滑过,湑歧山的第一次相遇。
眼前蓦地一阵炫白,穿梭在时空间,两旁是历来的背景,清流,湖泊,竹林,楼阁,大婚时的一片殷红,瞎眼时的承诺,湿漉漉的两人相拥,滂沱大雨时狼狈的模样,以及那久久未动的身影,最终停留在茅屋边上。
那时的她发了毒性,蜷缩在墙角,长长的发丝把自己裹住,鲜红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那是她伤了世子的那夜,她记得那晚会遇到小沙弥,因他是立羽。
当她看到他惯有的冷漠时,她才知,原来那夜真的是立羽,翊的立羽。
那夜是他自己的血冲破了她的狼化度,也治好了她的眼睛,弑誉曾经骗她那是狼血,亓厶应该早些知道的,除了神农氏的血,还有谁能和她的身体产生共鸣,他终究是骗了她。
她在心里念了千百遍的立羽竟然会是弑誉,她的夫君,也难怪,新婚之时,他会缄默,她念着立羽的名字,他会生气,原来如此。
她觉着这些年似乎都白活了,那些事情,她没有一样是晓得的,特这样想着,眼前的场景忽地又变换了。
黑黑的暗室,几处明火仍驱不走阴森冷冽之气,看到一处,亓厶蓦地睁大了眼,弑誉用着心头血祭奠着巫蛊,那是神农氏的诅咒,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护她平安,他明明知晓这样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用着最愚蠢的法子来保护她,可,他宁肯相信这种决定,也不愿告诉她真相,什么时候,他也开始学会了欺骗,欺骗自己。
弑誉啊弑誉,即便是如此,他也不会和她融为一体的吧!
亓厶逝去脸边的泪水,也许她会有更好的决定,这样想着眼前又换了一番场景。
一小男孩儿缩在墙角,四周一片血红,他手上的匕首尚还在滴着血,亓厶似乎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儿,男孩儿微抬起头来,那张脸异常可怖………
她惊恐的睁大了眼,后退几步,这是……她不敢想象那个名字,在亓厶眼里,小沙弥长的是那样漂亮,可眼前的这个人右边脸妩媚,妖娆,可左边脸却是冷峻刚毅。他从前是这个模样的?
思虑间,细微的脚步声踏着枯枝,渐渐靠近,淡紫的衣衫素白的毡靴很是相宜,眼睑处淡紫的纱绫撩在发髻处,让人看不大真切,左耳处的银环却是刺人眼。
男孩儿抬眼看她:“你来做什么?”
女子红唇微启:“看看你的自尊心有多强……”唇边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怎的?还不愿我帮你?”
男孩儿蓦地台眸,那对不想衬的眼充满了诡异,思愣了好一会儿道:“我答应你的条件”
一道白光之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她从小长大的沱佗寺。
整个寺庙死一般的寂静,推开朱门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那持剑而立的白衣少年,待她放眼望去,一片血红,满地的尸体,无一活物。
她不晓得现在的她是个什么神情,她只晓得,从前的那个少年是那样温润如玉,如今……素白的衣袍沾上了鲜血,长发遮住了面容,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亓厶呆呆的看着他擦试着剑身的血,冷漠而无情。
子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道:“若姑娘知道了,该怎么解释?”
立羽轻瞥了眼子笏,幽幽道:“她不是被困在山上么?等她回来,一切都该改变了”
“这些比丘尼…………”
立羽把玩着剑身道:“把她们的皮撕下来,总是要掩饰的”
年岁尚小什么都不明白,原来她的世界早就被换了模样,她就是他养的一个工具,让他光明正大的报复弑家的东西。
“小沙弥才是弑家的主人”
妲奚看了她一眼,道:“整个来龙去脉你已经知道了,阿厶,你还在犹豫?”
呆看着她,听到自己幽幽的嗓音响起:“我,还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