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商篇之第八章：月之境（2）

烛光熠熠，冷风吹开薄帷幕，独自坐在榻边，散了发带，默默的发着呆，七天，还没有消息，是否意味着转机，弑誉的二叔也失了消息，想来，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弑家败落，于他的利益最大，卫夜不可能放掉这个机会，弑誉告诉她，小沙弥会等她，不晓得能不能帮上忙，思量着，眼前的烛火忽明忽暗，窗外的冷风呼呼的灌进，忽地，室内陷入一阵黑暗。
倏的站起，黑暗中辩不了方向，冥冥中多了份恐惧之感，摸索着走到窗边关上窗子，屋内又忽地亮起，蓦地转身，一袭白衣的女子点燃了烛火。
待她看清女子的容貌时，多了分惊诧：“沅女”她本是世子的义妹，照理说，当是要离开的，怎的又回来了？
沅女走近她，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看着她：“怎么？在担心着他？”
“我担心我夫君，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沅女望着她，转而一笑：“不过，听说他快死了，不知道你这样的担心有没有用呢？”
“你说什么？”亓厶蹙眉，弑誉他快死了，终归是躲不过吗？
沅女紧接着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到他，即便他已经死了，还是可以死而复生的”
“为什么要相信你？”
“除了我，你没有任何办法”她颇为自信继续道：“你以为可以找到立羽？”
“你如何知晓？”
沅女踱步到她的眼前，一字一句的敲击着她：“你当真认为立羽是立羽？”
立羽不是立羽？亓厶疑惑着：“什么意思？”
一阵轻笑：“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何这世上有两个神似的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并非双生子，却有着同一张面孔，从前她还一直认为这只是一个玩笑，也许天下相似的人很多，可，一模一样的，却不至于，这中间可有什么渊源，又或者有这另一段辛秘，不为人知的。
看着她的神情，沅女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想来你也知道了湑歧山的少年是弑誉了？”
湑歧山，沅女又怎会知晓，她的过去，她两眼无神，惊道：“你是谁？”
忽地感到身后一阵凉意，似有什么飘过一样，沅女的手轻搭着的她的后肩，一股森寒，凉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侧犹如鬼魅：“你可知你为何会叫亓厶？”
为何？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名字的来历，她也从来不知晓，会是弑誉的另一半，亓厶有些头痛的摇了摇头。
一股清气从身后飘来：“它被誉为逃不出笼子里的鸟儿”
亓厶除了震惊，失了别的情绪，茫然道：“什么意思？”
“我就让你看看过去是怎样演变的？”
坐在亭中，忽地狂风骤起吹着沅女的发结，她自手掌凝气，站在她的身后，似有一股凌厉的压迫感，纤细的手从额前上方滑过，眼上似蒙了一层雾气，眼前若隐若现的画面终于清晰的浮出。
清幽的竹林，烟雾岚岚，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忽地却听到一阵刀剑相碰的声音，不远处的一抹素白身影，衣袂飘举，手中的衣袖像长蛇一般，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股仙气，身上唯一有点不同的便是那及至脚踝的泼墨长发，甚是美，似乎她此时在做的不是杀人。亓厶第一次知道，原来杀人，也可以美的不成样子。
待她解决完了这帮子人，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掌声，紧接着如沐春风的声音像清泉敲击山石一般：“姑娘能把杀人的步伐好似跳舞一般，很是美”
亓厶似在哪里听过这样的音色，只是总是想不起来。拨开弥漫的烟雾，高耸的竹林正好有光束打下，应着曜曜日光，模糊的脸渐渐清晰，眉目如画，举止风流，手中的折扇徐徐摇晃，在这并不寒冷的地方却添了一层凉意，锦蓝的袍裙，处处透着放荡与不羁。
亓厶瞪大了眼，这个人，她见过，清晰的两个子浮现在脑海：郇邺果不其然，男子摇着折扇：“在下，郇邺”
隐在烟雾的女子，清冷的声音透过层层烟雾响在竹林：“妲奚”
妲奚？原来从前的妲奚是这个模样，她纵使有满腹的疑惑，也不知该找何人解答，郇邺，妲奚，这两人之间，又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竹林之后，便是一方台阶，台阶之上，便是隐藏的竹屋，檐上的风铃，因风的撞击，叮叮作响，清泠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起冬夜里炸开的一株白莲，和她的人一样，清清冷冷。
郇邺一直在，似乎就是为了陪她，夜半时，他会立在竹尖，跳望着远方，不晓得想着什么。
而每晚，从那个竹屋都会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琴音，却总是不大完整，往往只有一半的时候便戛然而止，接着便会是一阵沉默。
在这个境中，除了郇邺她可以看透每个人的心思，但她相信，郇邺的背后一定有着另外一个梦。
而妲奚，她似乎是个不存在的人，在她的潜意识里，没有任何东西，没有感情，没有思绪，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
郇邺曾经同她说过很多话，他问她，为何一个人在这林子里过活？
妲奚看着远方，如水的双眸倒映不出世间的任何事物，而后偏过头来看他：“我在等他，等他出现，我大概就不会存在了”
郇邺的表情淡淡的，没有说什么，可他的手里的折扇却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停滞的手告诉亓厶，他不想她死。
妲奚说的果然没错，她的确在等人。
那日，她从外回来，手里抱着一个婴儿，郇邺看了眼那个婴儿，问道：“你等的是他？”
妲奚默了良久，瞥了他一眼，才道：“也许吧！”淡淡的一句，便回了竹屋，檐上风铃依旧叮叮作响。
郇邺手里的折扇轻轻摇晃，看着竹屋的方向，迷离的眼眸，看不大真切，这个人，亓厶永远也看不透的。
之后的事情，亓厶没能看见，整个画面像是蒙上了一层氲气，模模糊糊，但总是有奇怪的光闪过，亓厶想，接下来的大抵是和她有关了。
接下来的便是两天之后的事了，妲奚再出门时，屋外的摇床上又多了一个婴儿，郇邺看着这对双生儿，了然道：“原来如此”
妲奚点着女婴粉嘟嘟的小嘴：“你知道？”
他看着她的侧脸，似乎想从她冷淡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他说的话是一语道破重点，他说：“这女婴是你从男婴身体里分离出来的，作为他的另一半，”
妲奚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笑，她笑起来真的很美，在亓厶看来却是一种释然，她说：“我把我的记忆和能力封印在她的名字里，她叫亓厶，被誉为逃不出笼子里的鸟儿，”她看了郇邺一眼，继续道：“我是不是很自私？”
郇邺收了手里的折扇，道：“我明白”
妲奚逗了逗摇床内眼睛睁的大大的男婴：“这孩子，你将他交给纵横弑家，我想，他们此刻应该很需要他”
“那你？”
“我？”妲奚回头看了眼竹屋檐上的风铃，轻声道：“我的任务完成了，等我死后，记得你要照顾好这个女婴，最好把她带的远远的，不要，让他们相遇。”
妲奚像交代遗言一样，说完，便提步离开，没有半点的停留，漫天飞舞的竹叶，像是为谁送行一般，她修长的身影，冷傲中带着一丝孤独，消失在这烟雾岚岚的竹林，她的存在好似就是为了分离那个婴儿，除了这个，她似乎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她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她觉得这样好没意思。
看着她的背影，良久，郇邺才开口，不晓得是说给谁听，他说：“你早就预料到了吗？妲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