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尽头,寒潭边立着带刀的少年:“子笏”
他恭敬道:“夫人,纵使夫人怎么恨他,这些时日,也还是淡了,公子对夫人的那些偏生是为了你,神农氏……”
亓厶稳了稳声调:“我本来就是要回的,我都明白”她理理情绪,对他道:“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自己陪给他。”
白梅开得格外繁盛,一簇拥着一簇,这样冷的天,他一身单玄衣立在白梅下,显得格外萧索。
弑家,他硬要破那诅咒,生生在心头挨了一刀,神农氏的血祭奠巫蛊,不过就是为了挡去她周身的灾难,弑誉,你我本是一体,明明知晓这是不可能的,却总是做着这样的事,你以为可以掌控全局,可那个诅咒,却是存在的,她想,也许,他们不会分离了,无论怎样都不会了吧!
似是听到什么动静,他转过头来,唇角弯起一抹弧度,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白梅簌簌的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他向她伸出手来,温柔的嗓音敲击着她的耳畔:“阿厶,过来”
烛光轻打,勾勒着他脸上的线条,恰到好处,金帷幔帐自床梁垂落而下,给他上药,那些伤痕虽说结了疤,仍是触目惊心。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容,拉出她的思绪:“既然知道弑家的近况,又何必回来?”
抬起眼睑对上他深如海的双眸,轻握住那双冰凉的手:“弑誉,阿厶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我本来就是作为你的另一半出生的”
这番话,迄今为止,是她对弑誉唯一一次敞开心扉的谈话,没有政治,没有立羽,没有沅女,更没有嘲弄。
弑誉有些无奈的抚着她的头:“你就这样想和我成为一体?嗯?”
搂上他的脖颈,抵着他的额头,鼻尖摩挲着他的鼻尖:“就让我陪着你,如何?”为了保证不给他添麻烦,退开几步,举天发誓:“我一定会很听话,绝不让你挂心”
弑誉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脸边,轻声道:“哦?你就这样把自己交给我”
微微抬起下巴:“我早就嫁给你了,不是吗?”
他紧紧将她锁住,唇角微微勾起,反手将她压在身下,抚着她的脸,邪魅的近乎妖异:“你确定?”
亓厶尽量靠近他,避开他的伤,吻上他的唇角,凝视着他:“我,不是已经…………”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他折腾了一番,紧紧的攀着他的肩,在他怀里微喘着气,羞红了脸。
她知道,也许这会是最后一夜了,有些事,总该是要留下的。
一袭鲜红褶面白羽滚边长袍,行在雪地中,偌大的弑家空落落的,一人也无,该走的已经走了,该散的也已经散了,弑誉离开已经七天,整整七天,七天前,亦是大雪纷飞,弑誉握住她冰凉的手轻放在唇边,低沉的嗓音有太多的无奈:“阿厶…………”
终归是忘了,他纵使再强大,也斗不过世子,哽咽着:“我明白,可你答应过我的事,一定不能抵赖,你说过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不然,我会去找你。”
他的眼底浮有痛色:“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会等你的…………”
她愤怒的指责:“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从前我一提小沙弥,你就不开心,那我还不如去找他好了,何必在这里浪费…………浪费…………”说着说着,她有些哽咽,带着丝哭腔:“无论你怎样,我会陪着你的,我知道,你,才是,立羽”
弑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亓厶用手捂住眼:“我一直都知道,因为,除了你,我不要嫁给任何人”
弑誉拿开她捂住眼睛的手:“阿厶…我从来不知道,你…………………”
“弑誉,我等你”
谁都知晓这一去,大抵是活不了的,不过是不愿意捅破而已。
床榻边,他为她梳头,轻柔而静谧。
他明白这一别意味着什么,很多年以后再想起这个夜晚,才知,原来这便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