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见这一觉睡得很是漫长,连着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何时能醒,因着她做了个梦,这梦似真似假,她更是不晓得她醒过来没有,只觉得自己似乎在不停地哭。
“青鸢果入的药能解忘忧草,但这药效也甚是厉害,以四丫头如今的体质只能慢慢地养,女筝逼她吃下的那药有些重,里头还掺了些其他的东西,要一并解去不难,但对小幺就不是那么好了。”苍颜的话犹在耳旁,皓成轻轻梳理着云雪见一头长发。他记得从前听说,女子有着一头好头发必定是因为心善且很是可爱。
望着手中抓着的这把青丝,皓成头一回觉得雪见其实是个挺可爱的女子。
梳好发之后,又将她露在锦被外头的手放进去,好巧不巧正好抓着她的左手。手腕子上头新伤旧伤教皓成一时间心中痛得难以自拔。他记得那道疤,跟个手镯子似的缠了她一只手,那一回,他闭上眼,不敢去想。若是那时候他能再平静些,听她将话说完,便不会有着后来的那些事。
皓成从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般痛恨自己。他明明记得自己从前是发誓般要将雪见视为自己的心头肉,不会再教她受一丝的伤害,但他后来做的那些事却是不敢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账,若不是自己不当心教女筝利用了他那一份愧疚又怎会害得她。
一想着那日夜里头,他带着七分力打出一掌正好打在她背上后心处,那个时候的她肯定很疼罢,若不是自己那般不小心,又怎会令她那么痛。他一向晓得她是个怕痛的人,但她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己怕痛。
他的小幺啊,他的雪见,也是他一十一天紫檀宫皓成帝君唯一的妻子,他的帝后。
望着沉睡中的人,皓成湿了眼眶,他一向晓得自己冷心冷情。但就是遇着她以后,一颗心才觉得热了起来,从前教导她时对她就很是严厉,却不想从最初的那些欣赏,到后来慢慢的喜欢,再到后来的情深,他想着她那么爱自己,应当是从来没有后悔过罢。但他想起那日自重缪山抱回她时,她在自己怀里临着昏过去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分明就写着绝望。
云雪见睡得很不安稳,她总觉得自己应当是醒着的,但是才将将做完的那个梦教她不敢睁眼。她觉得那些那么残忍的事应当不是自己经历过的。想着想着便觉得眼睛那处一热,随后眼角就有泪渗出。而后,她又觉得有只手轻抚着自己面上,将那两行泪轻轻拭去。随后,又有个什么湿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眼睛,在那处停留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她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在皓成面前却是难说。在皓成面前,她将自己藏得很好,给皓成看见的是一个机警、沉稳又不失端庄大气的南荒女君,而非是她云雪见这个人。
她想着,若是自己醒来,一定不会原谅皓成的。他那么对待自己,还那么对待阿怿,她也要教他尝尝那些苦楚才好。免得他老是以为自己耳根子软心也软,他道个歉就能躲过,她偏不。若是她这么容易打发,她也不是云雪见了。更是要皓成清清楚楚地明白,若是他不舍得惩处女筝,那她就是拼着一条性命也要讲女筝收拾得爹妈都不认得。
她虽然是睡着,但是她晓得苍颜同三哥定是在自己跟前好好守着,她这一回若是早早地醒过来定是免不了一顿罚。也好在她临出门时留了个心眼,将她的行踪同晚云说了,更是留了条子。而后,又先到她儿子板着一张脸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这么早就醒来才好。
她有知觉,晓得自己跟前有人守着。那人给她的感觉很舒服,教她觉得很温暖。而后,似是觉得那人的手很暖,抚在自己面上很舒服,心里也很舒服。云雪见一吸鼻子,觉得自己再哭上一轮,便能教这位照顾自己的英雄心软下来,而后舍不得罚她。
此番她栽在女筝手上,阴沟里翻了船,还翻得个底朝天这场子怎么着也要找回来。待她好好修养,养好了便学个借口去同女筝打一场。前两回载在女筝手上皆是因为自己不会同她玩阴的,那么自己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练习练习,将女筝打得颜面全无,再叫女筝吃一回她吃过的苦才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云雪见觉得自己若是能睁开眼的话必定要教照顾着自己的这人过来给自己好好喂些水,她实在是口渴得紧,又很是想喝水。便不由得悄悄伸出舌头轻轻舔舔嘴唇。而后,又想好好翻个身,却不想这一翻就翻得有些气人。
翻身时触到她后腰上的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后腰上的伤口乃是女筝的那把剑所伤。苍颜费尽心力地给她止了血,又用了皓成的血给她每日融在药里喂她服下,这好不容易有了几分起色。她这么一醒,将身一翻,便牵动伤口,将原本有些好的伤口扯开,这下的疼痛不亚于将将被女筝刺伤时的疼痛。
皓成正将手中布巾扔下便听得身后人闷哼一声,而后几步过来时,便见着她面色惨白,脸上更是汗如雨下。皓成一时间有些慌神,而后看着她躺着的月白床单上渐渐渗出些血迹来,不由得眉头一蹙,轻轻地将她拦腰抱起,手触着她后腰时一片濡湿。抱着她的手也不由得有些发抖。皓成一脸疼惜地看着她,方才她应当是梦见什么好事了,不然怎会开心成那个样子。明明瞧着她有些要醒来的迹象了,不想她一个翻身触到后腰伤口。
那个伤口是最重的,她这么一翻真是教他气极又无奈。
皓成抱着她出了屋子,又进了另一间。
这一间屋子乃是专门为云雪见辟出来的药房。她身上最重的一处伤乃是后腰这一处,因着女筝那剑很是邪门,是以,苍颜几乎是拼了老命连同皓成几乎是将四海八荒最好的药都给拿来了这处。
哪里晓得最后压住那些戾气所伤的伤口是青芙蓉子融了幻清池的白莲止血。本来这么慢慢养着便能好,不想皓成为了保险起见,更是自己一日一碗的生血放着。为的就是在给她养伤的同时好好地修补从前那些伤口。
苍颜一向阴沉的脸自云雪见昏迷一来却是笑得最多的。无他,因他觉得自家四丫头终是找着个人来疼自己了。
云雪见醒来时还是深夜,自己一抬眼便见着幽幽烛火,而这一处她记得似乎是自己的卧房。但她醒来这时心里头很是不爽,因着她发觉自己被人弄趴着在软榻上头,而且这还不算完。更过分的是,那个登徒子将她衣裳也脱的差不多,正伸手在她后腰处揉着。
她有些气愤,虽则登徒子的手在她后腰揉得很舒服,令她伤口没有再作怪。她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想要翻个身,却不晓得怎的就将后腰处伤口扯开,疼得她晕了过去。而这个登徒子将她后腰揉得不怎么疼,但那些清凉的东西敷在伤口处也有些缓解疼痛的作用,却是有些凉凉的。
她正要开口大骂这不知礼数的登徒子,不想自己又被人翻个身扶着坐了起来,将她的头靠在自己心口。她瞪大一双眼看着那人低头给自己穿衣裳。云雪见不信地眨眨眼。那人一身白衫,头低垂着,只瞧得见他紧抿着唇,却是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她不信似的又再眨眨眼,结果发觉那人自己很熟。见他很是熟练地将自己里衣中衣外衫一件件套好,又看他在自己外头衣衫上头打个结。而后才伸手似捧珍宝般将她的头给搂回来,捧在手中,最后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一口。
“你这个,这个登徒子!”云雪见终是忍不住放声大骂,但此刻她声音在皓成听来却是入同小猫儿一般的叫唤。皓成望着她,眸中溢出温柔:“醒了?”
“嗯。”云雪见将头偏过,不去看他。
“你,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皓成一向是一条舌头毒得令人发指,但这会儿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他看着云雪见此时朝他笑着,但是自己却是晓得自己有多心虚的。
“我饿了”云雪见毫不客气地冲他道。皓成轻轻将她放下,便要出去张罗吃食。
“你记得带上我最爱吃的绿豆糕啊,你做的也行。”云雪见一醒来打得就是要好好折腾他的主意,而非是不理他这之类的冷战。
反正她也是想清楚了,折腾他,同他冷战自己心里头也不好受,若是打他什么的自己更是会心疼,倒还不如就这么好好折腾他,反正他这些日子照顾自己也很是辛苦,更遑论她也晓得他放血为她入药。
既是这样,那她更要好好地“对待”他,不是么?关于原谅还是不原谅的这事,她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