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巧,自那一日云雪见在学塾里头将那些个欺负她儿子的狠狠收拾一番,又狠狠威胁一番之后,当真是没有几个敢来挑衅她家阿怿南荒太子的威严,每日在学塾里头见着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云璟怿一想到此处不由得好笑,他阿娘总是如此,当年在九重天幻清池边时,他不过是被明霜夫人为难而已,惹得他阿娘扇了明霜夫人一耳光,更是同女筝公主结了仇怨。眼下他阿娘在南荒好好将养着,不想前些日历头女筝竟还派了了人前来挑唆。这一回,他师父不方便出面教训女筝,但他还是可以好好整整她的。
云璟怿从未想过自己还不满千岁便要自家娘亲操持婚事,将自家阿娘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他想着也觉得自己算是四海八荒里头一个罢。虽则他早就晓得他师父同他们母子的干系,虽是心里头怨恨皓成,但是也真的架不住他大伯父那段时日每日来规劝他,更是架不住他师父每日里头前来骚扰他。
其实,从前他很是想要个爹爹,但这一回他却是有些不敢相信了。自己是有个爹爹不错,但这个爹爹也着实厉害了些,但更为厉害的还是他阿娘,竟能将这样一个只在书里头写着的人物给拉下水,这确是不是常人干得出来的事。但他一想着好事也坏事也就教他有些发愁了,他阿娘当年那般决绝地服药忘了皓成,想必若是日后记起来却不晓得还会如何。想着这些,云璟怿便觉得自己有些焦躁。都是那个可恶的女筝给害的。
云止宫内,混吃等死的云雪见丝毫不晓得自家儿子这几日没去学塾,整日里头皱着一双眉为自己操持婚事,想着也觉得有些好笑。当日她儿子一说她便也就答应了,也不晓得她儿子是用的什么法子将她阿爹阿娘给说服的,只是觉得她儿子似乎很是有能够独当一面的能力。想着自己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子,她也不由得好奇她家阿怿的那个爹爹是个怎样的人,但她确是想不起他来,随后又想着自己同皓成的婚期都定下来了自己还要想其他男人,这是否有些不合规矩了?
怔仲间,晚云端着托盘开了房门,放进来缕缕阳光。看着她有些伤神的面色,晚云不由得泛出几分心疼来:“君上,您这几日吃得都不怎么好,今日便晚云冲了些桂花藕粉,又给蒸了好些绿豆糕,茶饼还有梅子糕呢,君上将就着吃些罢。您是不晓得这几日您瘦得甚是吓人。”
“晚云,过来陪我说会儿话罢。”
“诺。”晚云端着托盘小心翼翼上前,生怕将东西洒了一分一毫。
“君上要说些什么,边吃边说也是可以的。”
“晚云,你说,皓成他真的就值得我嫁么?”
“君上是有些害怕了?”
“嗯。其实不瞒你说,我觉得他教导阿怿很是尽心尽力,我虽是心中有他,但我却不敢背那样的骂名,更不能拿阿怿往后的名声来作赌。”
“君上心里头纠结的就是此事么?”
云雪见回过身点点头,自托盘中端起藕粉,轻轻舀起一勺子送进嘴里又仔细看着晚云。
晚云觉得她家君上想来都是从容的,决计不会有这般迷茫的时候,现下看着自家君上这般模样,晚云甚是心疼。而后,叹息一声,放好托盘,就在云雪见身旁坐下,似姊妹般地将云雪见揽进怀里:“君上,您不要顾虑那么多,殿下都说了要替你们操持婚事,君上又何必想那些事呢?若要教晚云来看的话,这其实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个名声,由得他们去说。再者,那些能说出这些话的人,不过都是嫉妒君上才会如此。”
“他们除了过过嘴巴上的瘾也只能干看着君上了。毕竟这四海八荒可是只有一个皓成君的。再者,晚云从小就听过阿娘说,若是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人,还要教她受委屈的话,那个男人也就不称职,该将他休了,再找一个对自己百分百好的。晚云看着皓成帝君那模样,想来也是对君上很好的,他即使晓得这些风言风语,却没有教君上受过半分委屈,更是一如既往地要娶君上回了紫檀宫,这样的情义君上还在担忧些什么呢?”
无疑,晚云的话给了云雪见很大的动力,更是将她原本有些固执的心给好好融成一滩水。她略一思索,确是如晚云说的那般,虽则那些谣言他没有去强行制止,但还是冒着流言坚定要娶她,这样的心意确实足够珍贵,只是成婚以后他们该如何相处?
她时只有阿怿这一个孩子,若是皓成打定主意再要一个,那她该如何?阿怿不是皓成亲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若是她同皓成有了自己的孩子,阿怿又该怎么办?越是往下想,云雪见心里头越是焦急,方才好不容易被晚云宽慰的心此刻又重新提起来,就连送进嘴里的桂花藕粉都没了味道。
看着自家君上一张俏脸从忧到喜,又从喜到忧,晚云心中暗叫不好,她家君上这一回怕是有些惧怕这桩婚事。随即又抬手将云雪见眉头抚平:“君上不必心忧,这么些年,君上待晚云极好,更是将晚云当作是姊妹一般来看待,还教晚云做了南荒的女相,君上这些年都是在为身边人考虑,却鲜少为自己考虑。君上方才又是有了新的事务担忧了,对么?”
云雪见不得不说,晚云确是能将她的那些心思看个透彻,她自己都觉得方才她想的事情甚是好笑,这连影都没有的事她也能想个清清楚楚。
思索好半晌她才开口:“我在想着若是往后我同皓成有了其他的孩子,那阿怿该怎么办,他会不会有些怨恨我?”
晚云温柔一笑:“君上,先不说殿下自小由您教导,即便是您有了其他的孩子,殿下只怕是疼爱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多心呢?在者,皓成帝君的君位总要一个人承袭罢,阿怿殿下又是南荒太子,一人一个不是也够分么?这只是晚云说笑的,殿下那般懂事,定不会怨恨君上的。要照晚云说啊,君上这是心中紧张呢,要不改日晚云给三夫人递个信件去,请三夫人回来陪您一段时日,如何?”
云雪见也只能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就是太闲了,才这么胡思乱想,若是自己每日都有得忙,又怎会想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听罢晚云的话,心里头算是舒了一口气,想着近日来她儿子为了操持她的婚事累得不成样子,她便觉得心中有些心疼。复又端着藕粉一碗吃得精光,这才惊觉自己似是有好些日子不曾出门了。想着,便叫上晚云一同出去逛逛。
一路上,云雪见纳闷的是,她这回是同皓成结亲,为何她两个哥哥,同一位大姐还有阿爹阿娘都不回来给她准备准备,想着,云雪见便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哪个待嫁的女儿家心里头都是有些紧张的,就盼望着有个人能来同自己说些体己话,可偏生这事落在她身上就同别人家的女儿不一样了。
正想着这事,却是突地又想起一桩事来,她同皓成的婚期,定的似乎是七月仲夏,她此刻回南荒说得好听是待嫁,实则就是回来养身的。她本就旧伤未好,上回又遭了女筝的暗算,伤得甚是严重,皓成将她放回来是不错,但每日清晨该入药的白莲同每三日一碗的生血却是从没有延迟过。是啊,她现在愁个什么劲,离婚期还早着呢,哪怕是她现在就跑到紫檀宫皓成那处去也算不得什么。
这么一想着便想开了,云雪见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回来养身确是需要静养,苍颜他们现在不来,说不得等上几日几乎是全部都要跑回云止宫来。
看着她面上露出些笑容来,晚云才觉得心中顿时松一口气,她家君上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凡事都是想开了便会好,既如此,她也可以安然去同皓成帝君复命了。
昨日深夜,她睡到下半夜,被人喊醒,心里头正是冒火的时候,却是见着她家太子殿下着一身中衣亦是有些睡眼惺忪地看着她,随后冷冷道:“晚云姑姑,我师父要见你。”
晚云大惊,这一吓硬是将瞌睡醒了个完全,立时穿好衣裳出了房门。待她到得庭院中时,见着白衫风华的神君立在院子里,负手背对自己,那一刻,晚云突然有些羡慕起她家君上来,这样无双的人,确是她家君上的王夫,也不晓得她得等到何日才会遇着自己命定的那个人。
“近些日子她心里头怕是会有些焦虑,你们切记要安抚好她的情绪,若是不然,她心结不解,我们这桩婚事怕是进行得也不是很顺利。阿怿,有些事,师父不便出面,只得辛苦你了。”皓成君那夜就这么在院中同他们讲这些,一连说了好几件事都是关于她家君上的,那一刻晚云心中感动,她家君上当真是得了那位无上尊神的真心相待呢。
记得皓成帝君离去时同他们道:“紫檀宫那边,好些东西我得亲自处理,今日想起这事才赶了过来,前些日子忙得都有些昏了头了。你们多多伤心些,好生照顾她,有些话只有你们说才能教她放宽心。”皓成君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她跟殿下在那一处思索。她晓得她家殿下也是个心思很深的,是以,并不怕她会将那事给说出去。
皓成帝君将迎娶南荒女君的事在四海八荒传开,这一回是嫉妒有之,感叹有之,唏嘘有之,羡慕有之,感慨有之,更多感触的还是魔族那位新君银雪同九重天上还在禁足的女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