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下聘

　　南荒已许多年不曾热闹过了，这一回南荒却是发生了一件能教好些人乐道好多天的大事。这大事乃是九重天上那位薄情寡欲的无上尊神皓成帝君亲自携了紫檀宫一干得力干将来了南荒云止宫，给他们那位素来有个混账名头在外的君上下聘。
就是南荒一向甚是得力的掌事女官晚云也有些惊诧。随即又想到些什么，一笑释然。
当然，皓成这一回来下聘乃是瞒着云雪见来的，他自己找了个借口说要离开，云雪见便信了他的鬼话，实则云雪见也想不通皓成我为何会突然就有事离开，但转念一想，皓成身为六界帝君有个什么事离开时正常的，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自然是叫皓成去好好办自己的事。
待到她大姐来告知她皓成带着几百抬的聘礼去了南荒时，云雪见惊得将手上滚烫茶水打翻，泼在了自己脚上，疼得呲牙咧嘴。
“什，什么？”她很是不信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定是受伤这许久一来连带耳朵都变得不怎么好使了。
果不其然，看着她一脸迷茫的样子，云清浅不由得在心里头将好皓成狠狠一骂，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果然真是只有他那种无耻的人才干得出来。
“你若是现下赶回南荒去还来得及阻止，若是赶不回去你便安心等着嫁给他罢。”
“啪”又是一声，云雪见再次将皓成那套宝贝得不得了的青釉盏茶杯子又给摔了一只。她正要伸手去捡，又听得她大姐道：“小幺你是怎么想的？”
云雪见伸出去的手就生生顿在半空中，云清浅见她这幅样子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是自己蹲下替她将两给杯子碎片给一一收拾好，而后叹口气，看着她。
云雪见顿时觉得自己满心塞塞的，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木木地同她大姐道：“我也不晓得自己是如何想的。只是前几日听他说他时非娶我不可的，若是娶不到我，他便日日都来南荒赖着，若是旁人敢来娶我，他便祭出泠玥剑将那个人砍得爹妈都不认得。”
听到此，云清浅也算作是松一口气：“小幺，那你想嫁么？”
“我，我不晓得。我只是觉得这些日子在紫檀宫他待我很好，为了替我疗伤，将幻清池的白莲摘取一大半不说，更是自己三日一碗生血放给我入药。我也不晓得该如何，乍一听这事我心里头其实也是不怎么接受得了，但我想了想，若是不嫁他，我又该嫁谁呢？大姐也晓得小幺名声不好，又带着个阿怿，这也是亏得他不嫌弃我，他那么尊崇的地位，若是他都不嫌弃我，想必这四海八荒嫌弃我的人会少很多罢。”云雪见说这番话时，面上有些羞赧，略带着粉红，看着她大姐那一副叹气的模样，她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小幺，你可想好了，不后悔。若是你当真要嫁给皓成，那大姐回了清商宫就给阿爹阿娘写信去，教他们回来给你准备婚事，你看如何？”
“大姐，我……”云雪见有些说不上来此刻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在看到云清浅那双有些担忧的眸子时，顿了顿还是问了出口：“阿怿的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么，就是皓成那样的人罢，不然小幺怎么会又喜欢上皓成呢？”
云雪见顿住，许是她大姐说的这话教她有些惊诧，随后她又点点头道：“应当是的罢，我只是觉得我同皓成从前应当是认得的，只是不晓得该如何而已。”
“那小幺想好了么，会嫁给他么？”
云雪见再拿起个杯子，又给自己斟了个七分满的一杯过后，同她大姐鉴定道：“嫁，我嫁。”
云清浅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收好手中折扇，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眸中有些复杂。
再说南荒这头，一向大气能拿得出手的晚云女官有些坐立难安。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尊瑞气腾腾的无上神君，一时间颇有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突地看到百万黄金放在自己家中的感觉。然，她并不是很爱钱，但是看着云止宫里头摆着的那几百抬聘礼，这一回，晚云不由得双眼放光，不是她没有见过世面，而是这一回皓成君带来的聘礼都不是凡品呢，好些东西她从前只在那些写着上古故事的奇书中看到过，譬如那个传说中的天机玉鼎，妙玉法华镜，昆仑冰蚕丝……
晚云觉得自己当真是有些丢她家君上的脸面，身为南荒的女相，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不至于看到这些东西就跟饿狼似的双眼冒精光。但这些好东西她的确是没有见过。
云雪见尚在清商宫焦急地等着皓成回来，但是她如何都不是想到自己还在九重天时便被自家的女相卖给了皓成。
“如何？”皓成抿过一口茶，看着晚云。
“回帝座的话，这事臣下确是不怎么好拿主意。再者我家君上同帝后尚未回来，况这又是帝姬的婚事，臣下确是不敢拿主意。”
“我以为，你将这些聘礼同本君迎了进来便是答应了，不想竟是这样。”皓成声音清冷，听不出半分息怒，但是晚云就是晓得皓成的话外之意。
皓成的意思就是你将我这聘礼迎了进来，便要对我这聘礼负责。你若是不答应这婚事又缘何会将我这些聘礼迎进来，还将我奉为上宾。
晚云此刻当真是想哭，更是想念她家君上。她明明没有说过什么，更遑论将聘礼迎进来。不过是看着这位尊神驾临，处于礼节欢迎他而已，哪晓得他便将这些东西给弄了进来。此刻的晚云真是觉得屋子里有些热，自己脑门子上都生了汗出来。
皓成清冷无波地面上直直看着焦作不安的晚云，唇角一翘，随即又拿过茶碗遮去。
就在晚云很是伤脑筋的时候，突地有人从外头传信过来，说是天族太子妃的信件。
晚云似看到救星一般，将裙角一提，“噌”就冲了出去，接到信件时，晚云终是长抒一口气，这才进了大堂。朝着皓成一拜，随即就道：“禀帝座，聘礼南荒收下，但订亲的日子同婚礼日子得帝君费上一番心思了。晚云今日无礼，望帝君不计较。”
天地良心，晚云指天发誓她说这番话完全是按着信件上头要求说的。而后，又是转念一想，她家君上，的确很是值钱，也不晓得皓成君为何就看上她家君上了呢？虽则她家君上生得美，又很是能干，但身上毛病也不少啊，从前皓成君就爱她家君上爱得凄凄惨惨戚戚，现在亦是。看着皓成帝君，晚云头一回觉得外头那些传言都是些假的，什么皓成薄情寡欲，不过是因着皓成君从前遇着的那些人他都不喜欢罢了。
在晚云看来，皓成君便是那种只对着一个人痴情，对着其他人都是无情。这样的性子在晚云看来才是极好的。她不是个会说些什么好听话的人，但是她就是晓得皓成君就是那种要么是个无情到令人害怕的人，要么就是专情得可怕的人。她只是觉得这世间造化弄人。
“既如此，那本君便不留了，女相照着单子上头清点东西罢。”皓成倒是一拂袖离开了，留下晚云在那处痴痴看着他，倒不是因着皓成这自成风华的身影，而是皓成这阔气得令人发指的大手笔教晚云心中将这位尊神好好重新认识了一番。
九重天上，清商宫内。
云雪见来清商宫同她大姐喝茶又是喝过两轮。见着围坐在桌边的她二哥两人，她三哥夫妇，她大姐夫妇更是不消说，厅中还外带她两个会说话的侄子。但这阵仗不由得令她咋舌。
这一大票的人，搞得同审问犯人一般，她也不晓得为何他们就能将此事弄得如此严肃，就像是她做了件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一般。今日她同大姐来了清商宫，不到大半个时辰，家里头的人除了她阿爹那两口子，皆是来了。这令她很是不习惯。
“怎么都这样看着我？”云雪见吞过口水，不晓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暗恨自己平日里牙尖嘴利，怎的今日到了自己终身大事上头就嘴巴笨得跟哑巴似的。
“小幺，果真是要嫁么？即便日后晓得一些事了，晓得皓成其实同现在是不一样的，还是要嫁么？”
“想清楚了。我心里头那个是他，自然要嫁给他。”
“不后悔？”
“不后悔。”
“哪怕是日后你发觉他对你有所隐瞒也不后悔？”苍颜合上茶碗盖子，直直看着云雪见。
“苍颜这么说意思是皓成他从前对我是有所隐瞒了？”
“是。皓成他同你想的不大一样。”苍颜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担忧，却又不好再说什么。他突然想起她向自己要那一位药时的神情。他那时候没有告诉她其实南荒的忘忧草并非无解，克星便是青鸢果。但他确是没有说出来，那个时候他觉得她将他忘了才能过得更好。
只是，这被绑定的姻缘又如何能说得清楚？从前她教皓成将她忘了，皓成不也再一次喜欢上她么，她又是一样，明明将皓成忘了个干净也同样是喜欢上了皓成。
而后，那一日，皓成找上他说，他将他同小幺的名字早刻在了姻缘石上头，那一刻，苍颜才是真的重新认识了一回皓成。他果真是对小幺动了情。
是啊，皓成是个怎样的人，他从前就晓得，但他那个时候有些不信皓成会是那般专情的人，原来，并非无情，只是将自己所有的情都给了一个人。
看着面前神色坚定的云雪见，苍颜突然觉得她们之间的事与他们这些家人来说，其实都是干涉。情之一字只有待小幺切身体会过才晓得那时怎样的滋味，他们再怎么说都是混说。也许，从前他们就不该将小幺保护得那样好。
“那小幺便嫁罢。苍颜一定给你备一份大礼。”众人惊讶于苍颜此刻的转变，但当看到云雪见神色时，不由得同样将要说的那些话吞了回去，他们突然觉得，痛，伤，喜怒哀课都是小幺的，这些事都改小幺自己体会，他们不该绑着她的。
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云雪见顿时松一口气，同大伙拜别后便独自回了紫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