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宫养伤的这一段时日是云雪见觉得此生最为美好宁静的时间之一。在紫檀宫时,皓成不仅每日教她些她从未知晓的东西,更是就着她会的东西也传授了不少给她,这一段时日,云雪见觉得自己这些个所谓才能经皓成这么一提点便很好了。
午后,云雪见托着下巴,盯着自己面前一盏茶仔细看。这茶盏底下刻着四个字“泠玥无霜”,可见这其实就是皓成在即烧制的被子。这茶盏碧绿中透着些许嫩黄,用来泡她最爱的一味绿茶是最合适不过。她一边看着这茶盏一边觉得皓成其实很能干。皓成除了不能生孩子外还有什么事是不能的?
“唔,你想的这事我可以考虑下。若是哪日我厌倦了这九重天去凡尘走一遭便投生做个女子,也体会一回生孩子是个多么难得的事。”
“你,你,你……”云雪见瞪大眼,看着在自己身旁坐下的皓成,不由得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都嘀咕出声了,我要是再听不清楚就也不用当这帝君了。”皓成看着云雪见,见她面上一红,心知自己是将她逗一逗也好,分分她的心思也免得她总是胡思乱想着要离开他。
“我,大姐他们就没有来过问我的去处么?”她想着还是怯懦将这话给问了出来,因着她记得,自己当初初上九重天时她大姐同苍颜他们几个,一提到皓成君时面色就不怎么好看。这一回她在此处留了这么久,若是她大姐他们还不过问她何时回去却是要教她觉得不对劲了。
“你不要急。他们问过的,只是我一口回绝了。你身上的伤还需要幻清池的白莲来救,更需要静养个一两年的,我才有把握教你恢复到当初那样好。白莲入药,能将它发挥到最大功效的,我认为除了我也没有其他人了。”皓成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云雪见其实也猜出了一两分来,但她就是觉得在皓成这处养伤不习惯,至于哪里不习惯她也说不上来,就觉得每日一进长忆殿心里头就有些堵着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身为在紫檀宫借住养伤的客人,是不能将带着抱怨的话说给主人听,那样其实很没有教养。但她就是觉得长忆殿里头有种她不愿意去面对的感觉,那种感觉她之前还不晓得是什么,现下总算是明白过来了,那种感觉是“恐惧”。
因着她觉得同皓成在紫檀宫的这些时日其实都是她偷来的,或者不如说是她自己做的一个梦。她总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同这样的皓成其实都是不真实的,有些像是她自己做的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是以才会在每日就寝时想到这些。而这些时日,皓成对她很是伤心,甚至到了同吃同住的地步,她更是舍不得这样的感觉,若是真到了不得不分别的那一日,她想,自己会很心痛罢。
“在想什么?”手上温暖的触感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一回头正好对上皓成那双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一时间她就这么怔住。云雪见从来都晓得皓成生得很好看,但她从没有看过似今天这般的皓成。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同皓成有这样近的接触。
“在想等会儿晚膳该吃些什么?你不是说今日吃酱肘子的么?”皓成在她手上一拍:“你还真是……”随后自己哑然失笑,想起自己不就是爱她这份率真么,但想着他从前听闻她是个吃货的事,不由得又是一阵好笑。
“你笑什么?”云雪见不解地看着他。
“从前听闻你是个吃货。”皓成老实讲这话回答她。
“哪个说的?”云雪见咬牙切齿,一手紧握成拳,面上却是一阵青红白,煞是好看。
“你听哪个说的?”云雪见恶狠狠看着皓成,似乎他若是说错一句便要狠狠咬上他几口。
“难道不是么?”皓成好笑地看着她,并不作答。他其实很了解她,现下她虽是一副青面獠牙的模样,但她过上一会儿也就烟消云散了。皓成喜欢的就是她这份坦然和大气。
“我哪里是个吃货,我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个好女子,是不是?”看着她急于解释自己,皓成一开口便将她的话头给截了过去。云雪见就着他的目光点点头。
皓成一把将她揽过,低头在她耳旁道:“雪见,我该是娶你了。”
“为,为什么?”云雪见一时间脑子发懵,有些转不过来。这几日,皓成只是每日将药给她送来,陪着她做些别的事,就这么着过了几日,云雪见以为他都将此事给忘了,不想今日他又重新提了出来。
“因为我再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去受委屈。往后,你的委屈可尽数说与我听,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业可以告诉我,我去帮你完成。”皓成的声音不再清冷,带着些些温暖,教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红了眼眶。这些话,皓成说得很真诚,她能听得出来。
“我不过是同你才相处这么些短短时日,你又不甚来了解我,你若是娶了我往后反悔怎么办?再者,我听我阿爹阿娘说成婚这种大事是要建立在两个人的感情上的,若是两个人相爱男的必定会娶了女的,女的也必定会嫁了,当然,我二哥同苍颜也是一样的。”
“是啊,就是因为我心里眼里的那个人都是你,所以才要娶你。你可看得明白我心里头施如何想的?”
“为什么?”云雪见还是执着于这一问题,仿佛问清楚了这个缘由她便会嫁给他一般。
“没有缘由。你觉得,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呢?”皓成反问她,实则自己也察觉出来自己这几日确是有些心急了,但他的确是不能等了,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若是她恢复了记忆说不定将他恨之入骨,更遑论其他。他同她缘分深浅尚不知晓,他只能用一个婚礼来将她绊住,更是恶毒地教她习惯他的存在,这样他还是不放心。他太过于害怕会失去她。
“可是,我,我还不,不怎么喜欢你。”云雪见有些紧张地将这话说完,实则她也晓得说自己不喜欢皓成是不可能的。但她要为阿怿考虑,不能让他打小就背着那样难听的名声。说她不心动也是假的,皓成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不会心动?
“那你同女筝的事怎么办?”思索再三,她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毕竟这事横在她心中的一道坎,她确是有些过不去。虽则她也晓得那时候女筝说的那些话里头泰半都是她在胡扯,但她却是听了进去。她不能装作什么都不晓得,那样就不是她了。
“我同女筝一直都没有什么干系。”皓成觉得,确是该将这些事说给她明白,否则日后这事只怕是要横在两人中间。
“早些年的时候,我领兵出战,女筝母族正好是我麾下战将。他的父亲在战场上救过我,虽则我不定会受伤,但我还是晓得那事是为何。女筝自小没有母亲,他的父亲又只有这么个女儿,她父亲早年又中过毒,一直都不是很好。那一回帮我挡刀其实也是个顺便。他临死前求我照顾他唯一的女儿。我想着他亦是立下过不少功德,是以便应承下来。
又哪里晓得这父女俩都是包藏祸心的。她父亲死前求我用锁心玉发誓,我便在锁心玉上头施了个忘言咒,应承他们一个诺言。不想,我将女筝带来九重天,天君为了纪念她母族一族的功德,便认她做义妹,又升她卫视慎刑司掌案女官。我想着这样就很好了。她将那个承诺改了下,改作是我要娶她,她也一直以为我应承她父亲的事是要娶她。这才纠缠不休。
我不杀她,一来她阖族上下都于九重天有恩,二来,她父亲在我麾下时也算是尽心尽力,我也应过她父亲,今后只要她犯下的错误不是十恶不赦都饶过她三次,但若是烦了打错甚至威胁三界,便亲手废她修为,将她斩杀于诛仙台。这样说,你可是明白了?”
“嗯。”云雪见答道,为自己先前的小心眼有些羞愧,原来,竟是这样。
“那从前她放出那些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驳呢?”
“你说从前么?那时候我本就没有想过会遇到想娶的人,她说那些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时日一长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再者,我从没关注过她,也不晓得她说了些什么,我又是个常年不怎么出门的人,是以,那些谣言就任凭他们去传了。只是没有想到她竟会从里面获得那么些好处,真是便宜她了。”
云雪见觉得好笑,这人还真是小心眼,明明就是他的不对,竟然还将这事怪在旁人身上。说来也是巧合,若不是她胆子大,敢去挑他的那位所谓未婚妻,也不会令他将这些事都尽数告知于她。就是不晓得他说的要娶自己会是在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