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见不晓得近来是为什么,遇着皓成她就容易火气大,这一回更是火气大到了极点,她觉得皓成其实看着是个面瘫,但是暗地里却能将人给气个半死。譬如这一回,九重天的流言闹得这样大他竟然也没有出面说是辟谣,只是同她说过几句话便想着能同她解开误会,她倒是觉得皓成想的其实挺便宜。
皓成所说的负责在云雪见看来就是糊弄着她玩儿的,毕竟人家皓成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个什么身份,这么着就草率地同皓成一处,说不得口水就能淹死她。她可是不想再在自己那个混账的名声上头再来一个水性杨花,这事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皓成却是没有管她像什么,只是定定看着她:“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为什么?帝君不觉得说这话有些可笑了么?我缘何会有那样的想法,帝君你有着那样好的一个未婚妻在九重天,若是你都不去怜惜她,不会同她成婚,那叫世人怎么看你?还有,帝君若是觉得雪见可怜想要同情我直说便是,那事儿本来就是做不得真的,你还何苦纠缠着?难不成,雪见就那么能引起帝君的好奇心?”
“我同女筝确是没有什么。婚约一事我不晓得是谁传出来的,但婚约这一事我从来不会拿出来胡说。虽则从前我答应了她的父亲要照顾她,是以将她带来了九重天,给了她身份,助她飞升,但这也就算是还清了欠下她父亲的人情了。她会那么说应当是胡扯的。既是有婚约,那我缘何会拖着她几万年?”皓成缓缓将这一番解释的话说出,但云雪见就是不怎么相信。看着她将信将疑的神色,皓成就晓得这一回自己果真是再生两张嘴也解释不清。
云雪见虽是在气头上,却也是将皓成的话听了进去,心中也是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展开。当初确是女筝告诉她皓成同自己有婚约,甚至还用母神留给他的那块玉给施了忘言咒,这一回,云雪见却是想清楚了,搞不好,女筝还真是骗人的。
但又想起皓成说的要负责这一事,她又是忍不住头痛。她不要皓成负责啊,为何皓成就是紧抓着她不放?
“我说了不要你负责,你为何就是听不懂呢?”
“嗯,但是我就是要负责。”
皓成是死脑筋的人,但她不是。这一回,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皓成这事,毕竟这事有些教她招架不住,她不是个随便的人,说了要给阿怿的爹爹守孝来着,就不会轻易变卦。
“我层说过要给阿怿的爹爹守孝,帝君,我不能答应你。”云雪见毫不犹豫地拒绝教皓成有些蹙眉。半晌后,皓成道:“好。”随即便转身离开。
云雪见不晓得他是怎么了,只觉得他心中定是有些受伤。但她确是不能答应,若是真的答应了,往后教旁人怎么看她儿子?虽则她心中对皓成其实有些好感,但若要真说起来,万事以她儿子为重。
露月台风光正好。
云雪见寻了个临水的地,直直在白玉栏杆上坐下,摸出青玉牧魂笛来,放置唇边就开始吹一曲。
远远地,浅紫衣衫身影听着这曲调默默顿住脚步,离着露月台不远处的潋滟身旁站着冥渊。
潋滟听着这曲调忍不住落泪,不由得直直感叹:“小幺她同帝君真的就没有可能了么?”
冥渊抬袖替她拭去眼泪,将她揽在怀中道:“不会的,即便是强求皓成都会将她留在身边。你知道女娲娘娘那处的姻缘石么?早在百年前,小幺离开时,皓成便将他们的名字刻了上去。”冥渊轻声说完,将潋滟抱得更紧:“皓成他确是太苦了,奈何两个人都是这样的性子,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偏要这么折磨人。”
潋滟抬眼看着他:“我们有一天也会不会这样?我同你的确是错过太多了。”
“是啊,我是皓成兄长,人家叫皓成老祖宗,算起来我比他这个老祖宗还要大上一些。他的儿子都那么大了,潋滟,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抓紧了?”冥渊含笑说完,潋滟在他肩上捶一记:“是啊,当初我为了小幺的事不想原谅你,这下总算是想通了,只要在姻缘石上刻了名字,哪怕是死了投胎转世也能找到彼此成就姻缘。冥渊,我错过你太久了。”
“他们的磨难说起来,还比不过我们。”冥渊轻轻一声,教潋滟心窝子一颤,眼中氤氲雾气。
笛声带着几分伤怀在里头,云雪见吹得正是伤感时,却是觉察到身后有人来,且这人带着浓浓杀机朝着自己走来。
“云雪见,你受死吧!”那人一声大喝,拔剑就朝着她扑过来。云雪见立时自栏杆上直起身子,往下一倒,避过这一招。那人看她往下头去,也跟着跳了下来。
剑锋闪着蓝亮的光,云雪见皱着眉看向来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一把扯些面纱。云雪见不禁咂舌,这位高贵的女筝公主杀起人来丝毫也不符合平日里的形象。
“敢问本君何时将公主得罪的如此深,竟恨不能杀我而后快?!”
“既然你失忆了,那本宫便来告诉你。”
“你缘何要去勾搭皓成?”
“勾搭?这个词公主用得过分了些罢。本君可不是似公主那般,谁都能看得上。即便是勾搭,那为何公主不说是皓成他来勾搭本君,非要本君去勾搭他?公主难道不觉得好笑么?你自己得不到他便来怨旁人,还是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见着个人就要往上头扑么?”若是论起毒舌来,云雪见功力丝毫不亚于皓成,只是她平日里还算是个和气的人,这样的话她决计是说不出来的,但不晓得为什么,遇着女筝,平素里她的涵养再好也会瞬间被烧得一点渣渣都不剩。
“果然你们南荒云狐一族的就是惯会迷惑人心。你从前将皓成害得那般模样你竟丝毫不觉得愧疚么?而今还妄想要嫁给皓成,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不将皓成的名声败光你就不晓得收手,是么?”女筝恶狠狠瞪着她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败光他的名声?难为公主还能为着他着想了,公主又焉知不是他在败坏本君的名声?”云雪见说着手底下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她将将把一身伤将养得差不多了,女筝也不是个吃素的,若没有两把梳子她大姐会叫她小心?想着这一层,云雪见只恨自己今日身上只带了一根青玉牧魂笛,乾坤袋被她给扔在了长生殿内。若是这一会儿自己手上能拿着一两件趁手的兵器也不至于打得这般被动。
她倒是好些年不曾打过架了,这一回权当作是松动筋骨。诚然,若是单论打斗女筝不见得能从她手上讨便宜,但她怕的就是女筝手上那一柄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器,铸剑时却是集了诛仙台那处的戾气被伤到就是个痛不欲生的感觉。她是晓得的,女筝身为慎刑司掌案女官,若是不拿着这样杀气厚重的兵器怎么去将人家逮进天牢去?
这一边,女筝倒是不再跟她废话,直直一把剑刺了过去。云雪见一边闪身,一边伸出手中牧魂笛去挡住格开。女筝看她战的轻松,当下眸中一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一步一步将她朝着露月台的另一处引过去。
云雪见起初只以为女筝是给她一个教训便罢手,不想她竟是胆子大得无法无天,竟然想着就在九重天这一处要杀了她。她不是个笨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女筝的企图,女筝一边打一边将她朝着露月台另一处引过去。她自是晓得露月台那后头有片竹林,竹林外头不远处就是诛仙台的另一边,她若是跟着女筝进了竹林去,那里头等着她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更遑论竹林后头。
她不蠢,但处于这般被动却还是头一回。看着女筝再一次将剑锋逼近自己,云雪见心里头真是发怒了。她自诩虽则是看不惯女筝,但从没有想过要将女筝如何,倒是女筝对她,那一回不是杀机尽显。这一回她就是拼却半条命也不会再让她得逞。电光火石间,她似是听到女筝的声音在她耳旁阴测测道:“别怕,跳下去你就解脱了。”这话她觉得很是熟悉,而后,她有些错愕地看着女筝面容,实在是想不起她们从前是否见过。
这一回云雪见只暗恨自己不该图着今日方便出门什么都不带。她身上内伤将将养好个七八成,若是遇着对手打个百来招顺利逃脱还是不在话下。但她忘了今次遇着的是女筝。女筝今日有备而来,看来是做好了要她命的完全准备,况女筝同她相比,实力本就不弱。她记得有一回听苍颜提起过,女筝的父亲是位战将,更是年少时候随父亲出征过,这一番打下来,云雪见倒是觉得就算是她鼎盛时期也不能轻易就将女筝赢了去。
况她同女筝打着还要提防她出阴招。若是女筝在暗中下趟毒手,那她除却大喊一声“吾命休矣”便只能到幽冥司去投个好人家了。
云雪见忽的灵机一动,似是记起自己前些日子无聊,将绣花针别了好些根在衣袖处,也不晓得自己摘下来没有。灵光乍现之际,她伸手往袖口处一探,果然摸着一根绣花针。想也不想,便运足七分力朝着女筝甩过去。
极其细微的金属破空之声在空中响起,女筝既不是个吃素的,自是能躲过。是以,头一偏便躲过了这根绣花针,就是这么一躲,错失了伸手抓住云雪见的先机。
女筝再将剑一横,云雪见青玉笛一拨,自己足下更是运足十分力朝着竹林里头飞去。这一会儿她是看出来了,今日露月台人影本就稀少,女筝既然敢从露月台杀过来,想必露月台那处更是埋伏了不少,要么就是她在那处搞了阴谋诡计。她可没有忘记露月台底下还压着一头上古凶兽穷奇。
这一飞进竹林,云雪见晓得自己不傻,但听着身后呼呼而来的风声,她就晓得自己若是再不脱身,可就是真的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