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酒醒

　　夜半，紫檀宫。
皓成扶着喝得酩酊大醉的云雪见回了紫檀宫，一路上无人敢说些什么，只道南荒女君当真是个厉害的，竟在来了九重天才多长时日，竟能这般地将皓成君的心给抓住，可见这么多年来，寡妇的名头也不是白担的。
原本，皓成只以为她睡熟了便是，哪里晓得半道上，她竟酒醒了过来，却不是清醒过来。她甫一睁眼，见着自己在皓成怀里，当下就扬手一巴掌准备扇过去，嘴里还怒道：“登徒子！”皓成只哭笑不得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看来自作孽，不可活这事说的应当就是他。
他还未松手，就听得云雪见朝他吼道：“放我下来！”总是皓成本领再高也架不住她这么闹腾，生怕她挣扎得太过摔地上去。
偏生醉酒的云帝姬不怎么领情。自皓成怀中下来，便怒看着他，只愤愤道：“你把我弄来了哪里？我要回去！”皓成先前见她醒来还觉得很是高兴，但这会儿子却是头疼得厉害。
“这是去紫檀宫的路上，你喝醉了，回不了清商宫，我便将你带过来了。”
“谁说爷醉了？爷可是酒量好的人！”云雪见定定看着他。若是忽略她此刻那有些飘忽的眸光，皓成还能以为她的确是醒转过来了，但她此刻眼神飘忽，说话虽是吐字清楚，但细想之下还是能听出血不合逻辑来，皓成头一回觉得醉酒很是伤神。
“我要回清商宫，我要去找我大姐。”她嘴里如是说，便转身向着另一方走去。他们站的这一处乃是幻清池边上，皓成想着将她抱回来，自是绕得有些远。这会儿她醒过来，便觉得自己被皓成给占了便宜。诚然，皓成将她给抱着走的确是占了她不少便宜，她觉得自己这一会儿既然醒了过来，就要给他一个教训来看看，免得她被这道貌岸然的登徒子给白白占了便宜。
皓成自她醒过来时就觉得十分头疼。因他听说过，云雪见喝醉之后是个什么德行。这会儿他只想着该如何将她带得偏远一些以免她给掉进幻清池。看着她现下这闹腾的样子只怕是正在兴头上，又怎会听进他的话。
果然，云雪见接下来就干了件教他心惊肉跳的事。
她冲他歪头一笑，牵起他的手就往一处跑。皓成愣了下，跟着她一同往那处跑。不得不说，云雪见其实跑得很有技术，她沿着幻清池边上跑，却又不会掉下去。待跑得累了时，她停下，便将皓成往池子边上带。皓成随她一起停下，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这时，云雪见却是发起疯来。直直看着弱水上的白莲，同皓成道：“我要去采白莲。”
“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
“危险。”
“那我也不怕。你等着啊。”说着丢开皓成的手就要往下跳。皓成一把抱住她，将她锁在怀里。任凭她如何挣扎就是不放手。
“你，你这个登徒子，你抱着我做什么？”
“不抱着你，你就要跳下去。”
“我去采白莲来着，又不会受伤。”
皓成凝眉看着她，深深叹过一口气，同她道：“我去采。”话罢，松开她一掠身便又回了来。只是再到云雪见面前时手中当真多了朵白莲。
云雪见又惊又喜，当即就解了乾坤袋，将白莲给装了进去。而后，又喜滋滋地拉着皓成的手往另一处跑。皓成有些吃不住她这性子，但又不能强硬地将她带回紫檀宫，只得由着她去折腾。但他心中亦是同样喜滋滋的，只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很教他喜欢。
待进了紫檀林后，云雪见才有些安静。
转身时泪眼婆娑地看着皓成：“我记得我要跳舞给一个人看的，可是那个人是谁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你是要跳给我看的。”皓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承认，只觉得若是她真要为自己跳一阕舞，那是再好不过的。
他还想着时，就见云雪见上前来，看着他道：“你去给我搬个空的屏风架子来，还有各色颜料。”
皓成按着她说的做了。
他再回紫檀林时，见她换了一身衣裳。看着他进来，直直开口道：“你说我是给你跳的，我就跳给你看，保证比女筝跳得好。”皓成心知她此刻醉得厉害，并未完全清醒过来，要占便宜就该趁着这个时候。看着她满是欣喜的面容，皓成捏个诀将东西置好，自己倒是退至一边盘腿坐下，手一扬变出把琴来，就着夜色为她抚琴。
云雪见刚迈出两个步子，一甩水袖，脚上裹着白绸子，足尖在稍大的墨盘中一点，就单脚立在了铺在地上的白绢步上头。而后，另一只脚接过，这时，琴音急，她就着急急旋转了三四圈，就隐约见着白绢步上头有着个模糊的轮廓，具体是个什么皓成也没有注意看。自她第一个动作起，皓成便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这一会儿自是仔细看着她，看她一颦一笑。
云雪见虽是有些脑子不清醒，但现下跳着舞也就管不得那么多。只运足真力，将白绢给挂上了屏风架子。而后手指挽成莲花状，朝着那处捏个诀，将它固定好。
再一转身，脚尖抬起，水袖一甩，轻轻扫过颜料碟子。而后她再急旋几步到得屏风架子前，挥动双臂，一下一下似敲击在白绢上一般。
待她水袖最后划过屏风时，皓成琴音停，云雪见收了动作。直直立在原地，眼神清明地看着皓成。
晚风吹过，带着透骨凉意，云雪见挽起水袖，朝着另一方走去。却是刚未走出几步，就有些头晕。她甩甩脑袋，却还是不可抑止地向后仰着倒下去，这一回没有倒在地上，只倒进一个怀抱里。
翌日，她揉着发痛的脑袋，起了身来。看着通亮的屋子，一时间，云雪见竟觉得自己再次失忆了一般，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了？”听着清冷的声音，她赶忙掀被子看着自己身上衣衫被换过，心里头怒不可遏。看着来人，她眉头一皱：“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云雪见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她记得自己睡过去前是要回清商宫的，怎的一醒来竟会在皓成这处。若她所料不错，这一处怕是皓成寝殿，她此番在这处醒来，再从这处走出去，怕是长了三条舌头都说不清楚。为今之计只有在此处好生待着，看皓成会给如何给她一个交代。
不成想，皓成自打一进来便将手中东西放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要给她一个交代的意思。云雪见气急，想也不想就朝着皓成冲过去，一把揪住他领子：“你将我带来此处到底是意欲何为，真要坏了我的名声，我就灭了你。”云雪见只觉得自己此时定是威风至极，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一醒来，掀被子下床冲过去揪着皓成衣领这动作一气呵成，但她忘了自己此时是个什么模样。
她头发未梳，倾泻披散在肩头，赤着一双脚，穿着里衣，踮起脚尖来把着皓成，这样子越看越像是她在同皓成撒娇，而并非是威胁他。
皓成垂眸一瞥，将她抱在怀里。这时皓成才发觉她个子其实很小。平素里看她张牙舞爪惯了，又一点吃不得亏，却是个不惹事的性子。但没想过真正抱着她时才觉得自己心中被溢满了，觉得若是就这么抱着她生生世世下去应当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是了，他该是早些向她提亲了。他亏欠她良多，该是给她一场能热闹到四海八荒的婚礼来好好补偿她。
想到此处，皓成柔着声道：“你的衣裳是我帮你换的，你又在我这处过夜，从前我俩就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这一回你的名声算是彻底毁在我这了。我确是该对你负责的，你看如何？”
“就算是我名声毁完了我都不要你负责。”
“为什么？”皓成蹙眉看着她。
“我又不喜欢你。”
“可是我喜欢你。”皓成接口。
“那也不行。”
紧接着皓成便笑了起来：“你没听说过么，宁愿同一个自己不爱却是要爱自己的人过比自己爱却是又不爱自己的人要好得多么？无论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
听着这话，云雪见只觉心口处一阵疼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皓成的神色极其认真，她以为，依着好吃呢个的性子应当是同她开玩笑来着。但她却是没有想到皓成动的是真格的。
“你答应么？”
“我，我，我……”云雪见在他怀中极不自在，无奈皓成将她抱得紧，她挣不开。
“我只当你答应了。挑个好日子我便去南荒下聘。”
“你……”剩下的话，被皓成给她堵在了嘴里。
直到云雪见在紫檀宫住的第四日她也没有想明白，为何皓成会看上名声不好的自己。诚然，她晓得皓成不是个看重名声或者说不是个会听信传言的人，但她实打实的是个寡妇，这一点皓成还会不晓得？云雪见实在想不通，为何皓成会看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