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皓成君有一好,那便是专治各种不服。皓成君的专治不服在四海八荒是出了名的。记得当年他初掌大权时,便有人质疑他的能力,寻衅滋事,嚷嚷着不服他管教。皓成君一把泠玥剑横过去,将那一波滋事的好生收拾一番,最后那一波人心服口服。
云雪见记得她师父说起这一段时,眼角带笑直说皓成君这不服治得好。之后,她师父又道:“自此后,皓成那专治各种不服的名声便传开了来。”云雪见是领略过皓成君的缺德和毒舌的。
她记得还是在她师父那处时,有一回该皓成君给他们授课。结果有位师兄年轻气盛,说是皓成君讲得不好,直挺挺地站起来就问皓成君:“您说心中有何物眼观为何物,请问帝君,若不是眼中看到的形态是此物那心中又为何会知晓此物之名?”
云雪见那时候就坐在皓成君眼皮子底下,合上书悄悄看了一眼她那位据说德泽苍生的师叔,看他很是轻松地对那位师兄道:“你敢说你看着这本佛经心中第一时间想到不是这佛经的名字?”那位师兄顿时哑口无言。云雪见自那时起便觉得佛理这门课也要好好学。
本以为这事算完了,哪知后来那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师兄再一次跟皓成君杠上了。原因无他,便是那一日皓成君过来寻冥渊下棋,冥渊恰巧不在,皓成便令那位师兄过来陪他手谈一局。哪里晓得那位师兄忒不知分寸了些,皓成让他三步,他竟说自己输得不服,皓成君使诈,嚷嚷着要重来一回,偏不要皓成君让。
只记得那时皓成君冷冷看着他,他亦跟皓成对视回去,一点也没有怕的意思。云雪见现今想起那时皓成身上的寒气都只觉得冻得慌。
那位师兄那一日不晓得中了什么邪,偏偏要跟皓成君杠着来。云雪见只远远捧着茶盏不敢上前,但他们的谈话云雪见还是听得真切。那位不怕死的师兄书了句:“您贵为授课先生怎的会为难学生?”
皓成则是慢悠悠道:“不是你说的要重下一回么?”
那位师兄涨红脸,结巴着说:“还,还,还不是因为先生您一直不肯认真下,学生,才,才,才不服,非要与您重下。师父说,说,下棋乃是静心,须得全力以赴才,才对得起棋道一说。”
“是么?”
“是的。您方才那么说,学生自然不服,当然要反驳。”
“哦?本君今日心情好,偏要与你为难。”
“您这么做,有违师德。”
“本君本就不是你们的老师,你这般桀骜不驯的性子,本君倒是想治你一治。”
“治,治什么?”云雪见在一旁偷着笑,这位师兄明明吓得开始发抖了嘴上功夫却还是不肯松,唔,真像她当年救的一尾银蛟,那尾银蛟也是这般,明明想让她带它走嘴上却死咬着她不放,半点不肯松口。
最后还是她将那尾银蛟弄昏了放进一处仙山又施了个屏障才离开。她那时候修为亦不见得有多好,只是拼尽力气不想让那么个可爱的东西有危险,但那时的她却没有想到将它带回南荒。后来,云雪见带着自家三哥去那处的时候,银蛟早没了踪影,这事让年少的她很是伤怀了一阵子。再看看眼前的这位师兄,可不就是像极了那尾银蛟么?
而后,她便听皓成君道:“唔,难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本君只一项专长么?”
“什,什么?”
“本君善治各种不服,尤其是那种嘴巴硬的不服。”
“为,为什么?“
“你教本君心情不好了,偏生又不服本君对你管教,本君不治你似乎有些说不过。”
“我,我…我…”
“你什么你,你师父等会儿子回来我便跟他说他的徒弟皆是些不尊师长的,唔,依着你师父的性子,本君思索再三你这顿罚可能会吃得有些痛不欲生。”
“学生,学生知错,求先生不要告诉,不要告诉师父。”
“唔,我看心情。”
云雪见当时就在一旁笑得浑身发抖,那位师兄自那以后便再没有顶撞过皓成。
云雪见将脑子甩一甩好教那些事都被甩个干净。却偏偏看见明霜母子俩正在同女筝说些什么,云雪见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母子俩便将视线锁在她儿子身上,但看见云璟怿立在一旁,眉眼间同皓成有些相似,云雪见心中顿时紧了紧。
那个人本就优秀,他的孩子还会差到哪里去?她估摸着此时将近最后一轮的比试,明霜夫人母子俩想要扳回一轮的胜算基本没有。而看着那母子俩此刻的神情,云雪见思衬着要不要过去安慰安慰那母子,结果便瞧着女筝公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云雪见有些嫌弃她,怎的哪里的事她都要掺和?
校练场上,乾坤阵将将开启,一众世家子正做好准备欲进去,云雪见眼尖地看着那阵法,当下心肝狂跳,那阵法里绝对有人做了手脚,铁定有古怪。正欲用传音入密之法跟她儿子说一说便发觉里面没有她儿子。
原来,她儿子早先便进了去,一时间云雪见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如刀绞。倒是在场的陆阡陌看出她的不适,便不动声色到得她身旁,问道:“四四,你怎的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云雪见浑身冰凉,只觉得血液都冻在了一起,听着耳旁陆阡陌的声音才找回一点神智,看着陆阡陌,眼泪就不自觉得流了下来。见她这样一副模样,陆阡陌不由得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问道:“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云雪见嘶哑着开口:“陆阡陌,那乾坤阵被动了手脚,你们定是不会发现的,我当年过了不晓得多少种阵法,此时的乾坤阵被人从阵眼处动了手脚,阿怿早进了去,此番定是有人针对我们母子。那阵被动过后从外间看不出来,我将牧魂笛给了阿怿,笛子跟我连在一起,此番阿怿一进去我便感觉到了笛子的不对劲。”
陆阡陌一听,再看着笑得明媚的女筝和明霜夫人,又环顾了四周,发觉皓成脸色越来越冷,便知皓成定是也发觉了问题所在。陆阡陌一拍她肩膀:“四四,你别慌,我马上去禀明帝君。”云雪见点头,眼睛死死盯着乾坤阵。
此时阵内,飞沙走石,各种因幻术衍生的妖怪正与世家子们斗得欢脱。云璟怿握着他阿娘给的一管青玉笛,看着立在自己面前半人半蛇的怪物,丝毫不畏惧,他记得自家阿娘说过里面的妖怪皆是灵力幻术所化,并没有真正的形态,是以,自己大可不怕。
云璟怿将青玉笛握紧,见妖怪逼近了便照着她阿娘说的法子狠狠地抽。哪里晓得这抽第一回就将那妖怪给抽出了血,云璟怿正疑惑着,妖怪一甩尾打在他身上,将他打出半丈远,云璟怿挣扎着起来,小小的手一抹唇角,便是红艳艳的鲜血,云璟怿顿时有些慌了神,这妖怪是真的?
再看半蛇半人的妖怪游移至自己身前时,云璟怿只觉自己该跟阿娘好好道个别再进来的,看那妖怪那么吓人,他此番还能活着出去么?想着自己的阿娘,眼泪就憋不住了,握紧青玉笛,看妖怪过来时,想着自己在南荒时,外祖让自己站梅花桩时教自己该怎样闪躲。
云璟怿在他阿娘肚子里活了两百多年,那时候是有记忆的,后来他阿娘九死一生将他是生下来,他长得飞快,加之这三百来年他现今已是五百多岁高龄。但身量同凡间那些七八岁的孩童却是没什么两样,他年少老成,性子极冷淡,但看着眼前逼近的妖怪心也是中生出害怕来,脑子里想着他外祖教他剑术时的场景。
他人小,术法有限,只堪堪吃力地挡了一回便被震得胸口钻心的疼。看着妖怪再次甩过来的蛇尾,云璟怿闪得飞快,却是一闪之后就没了什么力气,刚落地时脚步一个踉跄就差点绊倒。青玉笛此时闪着幽幽白光,云璟怿将眼泪一抹,看着再次逼近自己的妖怪,刚提了真气准备再避开,岂料成了精的妖怪就是不同,看得出来他要再次避开,便将尾巴一伸,在他面前虚晃一招,云璟怿提着全身不多的真气,方才连受几次攻击已是伤了肺腑,现今看着妖怪越来越长的尾巴将将缠上自己小腿,将笛子向下一劈,提着身子一纵向后头略过去。哪里晓得跃到一半,蛇妖便再次围了过来。
眼看着妖怪朝自己伸手,云璟怿此时却是一丝半点的力气都没有,唇角还在渗出鲜血,云璟怿只凭着直觉将伸过来的手一打,打得妖怪有些恼怒,嘶吼着冲他扑过来。云璟怿瞅准空档一矮身子,钻到了蛇妖身后。扯着腿便往前跑。跑着跑着青玉笛子又是一阵白光。身后的蛇妖越追越近,眼看着手就要触到云璟怿后背,笛子白光更盛,云璟怿将笛子往后一砍,就听着蛇妖尖利的叫声,自己也是再没什么力气。一个不稳摔倒后,眼看着笛子从自己手中滚落,便挣扎着要爬起来,衣裳领子却被一双冰凉刺骨的手揪住。